得水祭鬼谣 （散文）

金矿

得水祭鬼谣   （散文）
                                             金   矿
    在飘渺的冥界也许要数“鬼”这个阶级最小，我小时候听外婆说所有有生命的动物死去都变成鬼，它的支撑大概就是魂灵吧，它们最基层领导是小鬼判官，至于神仙则比它们高贵多了。就是这样一个最底层的阶级，它偏偏还不亲和人类。在早年穷困的乡村老百姓多数是怕鬼的。
旧时的乡村有一句俗语叫：“靠山求山，靠水求水，靠阎王老爷求小鬼.”。这是很朴素而又欲望低的世代农民渔民一种愚昧无知的感觉。他们也许是穷怕了，连那不起眼的小鬼都得礼让三分。真有点愚昧，偏僻乡村缺医少药，哪个人有小病，都想不到是生理疾病，总认为是一种“汤（可能是别字）气”，叫汤着鬼了，就要求鬼放过一马，只是烧烧纸送送“汤气”，嘴里念叨着小鬼开恩。我在搜集乡土民歌时曾在白马湖渔村就收到一些关于祭祀小鬼的民谣。
渔民旧时代唯一的家产就是一条渔船，他们对渔船爱护视若生命，因为这很简单的小渔船，既能为他们遮风挡雨，又是他们一家老小生活的依靠，就这样，为了新添置一条渔船，或者说为了装修好渔船，渔家总会把自己所有的生活吉祥都寄托在上面。渔家为了小船要搞祭鬼形式，希望鬼不要来骚扰和干涉他们。
至于这种鬼如何祭法呢，有一俗语叫以鬼祭鬼，要确保一家老小平平安安，无病无灾，这鬼可不能得罪。为了预防灾难，渔家多是在渔船造成功，或者是渔船修造完工，在临下水时，要搞个祭鬼仪式。水乡新船下水，多说吉庆话叫“得水”，所以这祭鬼仪式也叫“得水祭鬼”，那种祭鬼的咒语顺口溜也就被称为“得水祭鬼谣”。
我表舅家在白马湖中心的骆甸渔岛，他们祖祖辈辈都以打鱼为生。采访渔歌渔谣我没有少到那里跑。他们告诉我渔岛有点天高皇帝远，没有船不好进村，四周四县的分属乡镇，早年没有一处管他们，就是文革破四旧都波及不到他们，连殡葬也坚持着土葬木葬，多少年来，那种“得水祭鬼”传统迷信活动也就没有间断过。
还是谈一点旧话，早年岛上正规房屋很少，多是搭建一些临时草棚子，主要是渔民在夏天建船和修船时，渔家才上陆地居住，还有就是让年迈的老人在棚子里躲躲风雨，冬天冰河冻水上岸暖和暖和。平时居家都在渔船上飘摇。有时赶鱼汛还要飘往江南海北，到鱼多的湖泊进行谋生。每家只要小孩子成人结婚，就必然会多造一条新渔船，渔船的规模有大有小，大一点的能有五六吨位，有楼稍黄板，有中舱尾舱，方便两代人居住。渔船就是渔民生活的唯一生产和居住空间。
说实话渔家对渔船的添置和修建相当于现在人买轿车和商品房一样，城里有人家要念平安经，渔民庆贺之余就是搞祭鬼，也是想到如何维持自己生活的平安和谐。这种“得水祭鬼”，他们通常自己也说不太相信，都称之为鬼八道，但还是要按程式地做，如果不做，别人会笑话是小气鬼，如果一旦遇到灾害，自己心理也会不平衡。
“得水祭鬼”时间通常是安排在初秋的傍晚，这叫大事人落定。一般是几户渔家的集体行动，大家互相帮助着一起将在岸上修建成功的船推下水，船沿边站满了人，一个人领号子起头，大家一起和号子，劲往一处使，一个猛劲就把船推到了水边，船头扎有红布条，几家的新船都扣连起来。岸上每家都放鞭炮，庆祝以后就是祭祀，这时正好天完全黑下来，天幕已挂满了星星。在原来放新船的地方摆起祭案，没有猪头三牲，通常一定要有鲤鱼。蜡烛斗香，各家都成排按序地摆着,这时候一位年长的老者就开始念那种祭鬼的咒语，这些咒语念完后，总要烧上一大堆纸钱。我曾特地请到一位主持过这活动的老者，请他唱了那本来一直有点神秘的“祭鬼谣”，也还算是解密地开了眼界。
祭鬼祭鬼，当然这些唱段中都离不开鬼，他们对鬼还真有点慈善，没有那种驱赶和无理，阴阳一体，这大该是平民阳人对平民阴鬼的和谐。歌词不妨录几段于此。“天昏昏，地昏昏，日月星辰做见证，渔家小民做大事，栽排小鬼众鬼魂。三代亡人先听真，保佑下人有升腾，子孙有福带一屋，烧钱化纸不忘本。吊死鬼、苦死鬼，鬼风阴阴是孤魂，冤死鬼、痨病鬼，阴魂不散鬼火灯……，”还有什么“嚎丧鬼”、“摸鼻鬼”、“短命鬼”、“无常鬼”等等，对这些众多的鬼类都予以宽心地安慰，请鬼类多做好事行善心，祝它早日投人生。以便让这些很平淡的打鱼人能够顺风顺水行船，捕鱼捉虾谋生，保佑渔家一年四季太平安稳，这些顺口溜看上去是经过精心准备地即兴创作，或者就是几代人以至更远的世袭流传，听去还真有点韵脚呢。
初听到这一很特殊的习俗，叫人真有点不予理解，这些祖辈生活在桃花源里的渔民为什么非得要做这些鬼关目呢，这不是有意惹鬼上门吗？它们既然都已经变成了一种没有思想的鬼，和你人也不生活在一个世界上，有必要这样同它们亲情对话吗？何况又有谁看过这些无形的鬼呢。
这种形式还真有点特殊地神奇，一些信仰习俗，其实都是一种美好的寄托，有祭神崇仙拜佛的，有敬拜上帝天主的，就像我们一些平民百姓想巴结父母官一样，人都向高处仰望，很少听说有祭祀穷鬼的，也许只有这些心地善良的渔民才会这样。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平民图的是安康，渔船为的是得水，这在喜庆做大事时，布施一点给这些穷鬼有什么不可以呢，因为它们在冥界也是弱势群体啊，我说渔民的心地还是比较光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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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香菊

古往今来，每个地域都会有些习俗，得水祭鬼便是其一罢了

蝴蝶-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