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谎言

自在的风

我是一名警察，走在冬日的阳光下，身着威武的警服，自我感觉英姿飒爽，是的，这是一种永久的好心情，也是我从小的梦想，有什么比一个人一辈子从事自己心爱的工作更幸福呢，我的职业，既可以养家糊口，又让我充满热情。幸福常常不可言传。只可意会，他与功名无关，与利禄无染，这就足以。
      这几天，我遇到了件不开心的事情，当然与我工作有关，说到底还是和我性格有关，我，一个身着警服充满阳刚之气的男人，却天生暗藏一颗柔软之心，这让我犯了错误，一时的犹豫和怜悯让一个骗子从我眼前溜走，这怎么可能？然而它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这是件严重失职的事情啊，心情如霜打了的茄子，老天应该下点雨或来场雪吧，我心会好受一些，而此时，大街上流光溢彩，俊男美女朝气蓬勃，阳光出奇的好。
    　那个骗子，我是说从我的职业上对应那人的行为上来说，我应该称他骗子；而从另一方面，比如作为一个邻居或行走的路人，也可假设偶遇一位公园里悠闲自得的溜鸟人，我是应该恭恭敬敬地唤他一声大叔的，也少不了腼腆的微笑，因为他的年纪和我父亲差不多，和乡下的父亲一样，脸上纵横的皱纹写满了岁月沧桑，如故乡田野上数不清的沟沟坎坎，较之我的父亲，他的下巴还多了花白而稀疏的胡子。
    　可那一刻，我站在车流不息的路边上，挺胸昂头，扬手一指，对着这位老人高声喊道：骗子！你给我过来！
    　后来想想，这样的喊叫对于一位老人有失礼节，也有损我青年警察的光辉形象，的确有些如此，我的振臂一呼，宛如晴天霹雳，当场让一位要过马路的老太太手一哆嗦“啪”的一声一袋子鸡蛋摔落在地。
    　可我当时是气坏了，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那时候我正在巡逻，走在繁华亮丽的大街上，阳光流泻，人潮涌动。我的目光坚定果敢、机智犀利，我的好心情让我一如既往的英姿飒爽。突然有人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回头看看，一个神态女兮兮的青年男子靠了过来，张开嘴巴在我耳边窃窃私语，一脸的神秘和兴奋：警察同志阿，我发现了个骗子，真的呐，就在前面……
    　什么？这还了得！快带我去看看！我有些恼怒。
    　喏，就是那个，青年男子用白嫩的手轻指，我看到车来车往的路中间一位衣着有些单薄、破烂的老头拄着一根拐杖，伸着一只古铜色的手在向过往汽车里的人们谦恭地讨要着，灰白杂乱的头发在风中起伏，从一辆车到另一辆车，走路一颠一跛地很费劲的样子，却讨要得特别地起劲，完全不顾身边的车来车往。
    　青年男子在我耳畔细声细语：我发现那老东西是个骗子，我记得在那里看过他走路走得很好的，是假的瘸子，骗钱的。
    　还用他说，凭我多年刑警的经验，小儿科的伎俩，我一看就是假的，一个本应让人尊敬的老人竟作出这样让人不齿的事情，可恨可恶！光天化日之下，在我管辖的地盘，装可怜来讨钱，又这样影响交通！
    　我大吼一声：骗子！你给我过来！
    　那老人高大而驼背的身体猛地震了一下，回头看我。喧嚣嘈杂中我看到了一张苍老而惶恐的脸。
    　说你呢！骗子，快点过来！我的手指因愤怒而颤抖，我的嗓音因正义而洪亮。
    　如果对手是一个小流氓，我一定会冲上去抓住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我的本领我相信，抓个把小偷或者骗子于人群中如探囊取物，手到贼趴。可当时的情况，我的对手不过是个老头子，即便他是个假瘸子可也说得上近乎花甲残年，完全没必要小题大做，我的一声断喝足以让他失魂落魄，怎敢不乖乖地听从命令？
    　围观的人群中多了几个靓女，唧唧呱呱好不热闹，想到骗子即将颤颤巍巍、低头哈腰地在我眼前忏悔，我的眉毛和头发一起沸沸扬扬。
    　可我错了，而且又因我一时心软，错上加错，错的丢人。事后在家里的洗漱间照镜子时我猛地想起了古训：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我决定从那一刻起留些胡子，这样我的眉毛和头发就不会有事没事地忘乎所以、沸沸扬扬。
    　我的一声大叫：快点过来！却是提醒了老头，他从痴呆中回过神来，转身向路的哪一边跑过去，慌乱而迅捷，倒像是个壮小伙子，当然既不颠也不跛，却几次差点让飞驰而过的汽车撞到，我晕，那么宽的马路。
    　我想冲过去，可此时恰恰是禁止行人通行的时候，我一个人民警察委实不好执法犯法，更何况，更何况我怕万一逼的太急那老人一不留神让汽车撞死，犹豫和怜悯一瞬之间束缚了我的双腿，等可以过马路了，那老头早不见了踪影，我这个气阿，气得跺脚！对面的围观靓女吃吃地傻笑，凭白看了一出戏。
    　老家伙！这次算你运气，等下次让我遇见！我恨恨不已。
    　过了几天，我几乎把这事情忘了，我这人就是这点好，不开心的事情过去就不去想它了，最后归于忘记。还有那么多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呢，不是么？
    　可世界是小了一些，我还是遇到了他。那天我去一所医院开些药，在我和一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是一个让我不舒服的感觉，是一个老头给与我的感觉，我忙回身仔细看他，是他，就是他！那个老头——老骗子也在医院里
    　呵呵！踏破铁鞋无觅处！我还没完全忘记他，这让我抓住了愤怒的尾巴，我必须教训他一下！这次我没有大声喊叫，一是吸取教训，二是医院的大厅里有个明晃晃的“静”字。
    　我挨近了他，伸出手抓住了老头的一支胳膊，嘿嘿一笑说：别给我装傻，我眼神好着哪，我记得你，到这来骗人来了？
    　他吃了一惊，睁大了恍惚的眼睛看我，半晌，整张脸突然一哆嗦，深浅不一的皱纹像被地震摇动的沟沟坎坎猛烈起伏。
    　哦、哦……老头的记性也挺好，我那晴空霹雳的一声作用是明显的，他的脸在起伏之后由黄变白，由白变红。
    　呵呵，开心得不得了，我一阵胜利的轻笑：请老实点，知趣的话和我走一趟。
    　这次他倒非常的老实，不过他说先和家人说一声再和我走，家人就在医院里。
    　反正他是跑不掉了，我随他，对方是老人，总要尊重一下。
    　来到一间病房里，跟着他走到一个病床前，一个小女孩躺在床上正输着液，闭着眼好像睡着了，边上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也在那里昏昏欲睡的样子。
    　老头迟疑了一下，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用手轻轻地推了推老太太说，老伴呀，我有事出去一下，过一会就回来，你不要着急。
    　老太太似乎精神了一下，抬起头问，什么事情啊？还没等老头回答，她突然看到了我，惊了一下问，这位警察同志是谁啊？来这里做什么阿？
    　老头一时有些支吾，用乞求的目光看着我说：他，他是……
    　正想给老人留些面子，想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想那个老太太猛地站了起来，迟疑着问，是不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让你这位同志来看我们的？
    　我糊涂了，半天没反应过来，迷惑地看着老头，心想这是怎样的一出戏？
    　不想老太太忽然间激动地说开了，一定是我儿子让你来看看我们的吧，还有他可怜女儿我们的孙女。孙女的妈妈那个狠心的女人和我儿子离了婚，唉……我儿子也够可怜的，下了岗，又离了婚，可他也太不争气了，居然去偷东西！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这不进了监狱，丢下这个孩子给我们老俩口，唉……
    　这个孩子，唉，她今年才８岁啊，怎么突然得这个重病啊？还有阿，进了医院就说钱，我和她爷爷，我没工作，她爷爷也就哪一点退休金，这些天，我和她爷爷都急死了……
    　我呆立在那里，万分地尴尬，不知说什么了。回头看看身边的老头，他也是两眼通红。
    　老太太忽然抓住了我，那双苍老的手紧紧抓着我的手，仿佛落水的人紧紧抓着稻草。又竟然啜泣了起来：我儿子，这该死的东西！他怎能忘了我们还有他的女儿？他还知道让人来看看我们，呜呜……呜呜……老太太终于失声痛哭了。
    　摸了摸病床上熟睡的女孩温热的脸颊，看着因痛哭而全身颤抖老太太，还有一旁即尴尬又两眼通红的老头，一瞬间，我心也酸酸的。我张了张嘴巴，泪水竟也不听话地在眼眶里打转转，于是，我不由自主地撒了谎：是的，老妈妈，我是你儿子特意让我来看看你们的……
   　 把我身上的钱都拿了出来，放到老太太手里，又紧紧握了下老人的手，说：老妈妈，不要太伤心了，一点心意，请一定收下！
    　……
    　老头送我出了医院，一脸的羞愧，想说些什么。
       起风了，突然有些冷，是要下雪了吧。
       我止住了他，说，大叔，不要解释了，以后不要这样就是了，影响不好也不安全，你快回去吧，外面冷。

千千结

文中的即英姿飒爽又充满热情的警察叔叔是楼主本人吗？

君雅

沙发先～

自在的风

自在的风

千千结

千千结

君雅

故事不新，但楼主写得很到位，赞。

密码想不起来

同情老人一家，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这是警察找上门来了，如果当真是从开始的时候就“有困难找警察”能得到帮助吗？

君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