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农村面面观——以湘南农村为例（一）

耒阳古子

     

          2008年金融危机已过去4年，关于4万亿国家投资的对错还没有明确论断，相信也不可能有最终的论断。当时间来到2012年，全球性的金融危机在先后击垮一些小国之后终于与中国正面开火。关于结果，每个睿智的人看法都不同，崩溃还是调整都是疑问，这其中有全球性大气候因素，也有国内政经环境的小气象，人影大于天定。与此相对的是，经过30年挣扎奋斗过后的中国农民，不管是文盲还是大学生者对生活对未来都开始有了新的思考。（这其中自然还应该有下岗工人，失地农民，还林还草还湖的渔农牧民，但是这里主要还是指那些远离城镇，以种地为基本工作的农民，具体以湘南农村农民为例。）过去的30年不管是荣誉还是耻辱，不管是英雄崛起还是信仰堕落，农民工对中国乃至全球的贡献是无法磨灭的。30年以后，第一批南下的农民渐渐变老，他们有的成为新城市人（比如东莞市的新莞人，关于这个称呼只能持保留态度）；有的两鬓苍苍回到故乡，在城市留下了前途并不太可观的子孙（占绝大多数）；更有的命丧他乡。放眼386199军团统治下的农村，断壁残垣中洋房“别墅”不缺，老弱病残不少。下面笔者就笔者眼中的湘南农村谈谈个人的见闻和观点。
        

     我的小舅舅在深圳工作了20多年，两年前，他很认真的问我，美国怎么就那么有钱？可以不断的打仗，阿富汗还没打完又去打伊拉克？我说，其实不是美国有钱，而是中国农民有用不完的力气。他疑惑不解。我说，我们作为农民工进城打工，我们赚工资，老板赚事业，国家赚美元，美元不能在中国用只能在美国等少数国家流通，因为中国的美元太多没地方花，所以中国就把钱借给美国，美国人拿着中国借给他们的钱买来中国买东西，然后去其他地方打仗，因为他们来买东西，所以中国的工厂才开工，我们才有事做。我进一步的解释说，理论上，美国只要开一家印刷厂不断的印美元就可以了，或者是开一家银行，不断的把借贷放贷。小舅舅不一定懂这些，但是因为进城打工，他娶了外地老婆，拆了旧房子盖了新房子，过年回家的时候可以通宵达旦的和人打牌赌博，很时髦的说广东话，给小的们讲城市的车水马龙。小舅舅想了很久之后又问，既然你说中国农民创造了这么多财富，那我们的钱都到哪里去了？关于这个我想回答，却没回答。我只是调侃的说，古代农民的财富给了王公贵族地主员外，毛主席时期农民的财富补充到城市工业化，小平时代一直到现在农民的财富先是补充了国企和外国，国企倒闭了就直接补充了政府和外国。也就是说，美国90年代以后，他们打的仗都是中国农民出的钱，我们出钱他们出人。小舅舅听到这里，笑了，有些小骄傲。
        

      小舅舅家在湘南的一个偏僻乡镇，那里的人们管山间盆地叫“垌”，小河蜿蜒流过垌田，十分利于水稻耕种。当地人个个都是种田好手，一个劳动力可以在无机械和畜力的情况下种20亩两季水稻，小舅舅是其中之一。但是在他看来再辛苦的城市工作也远比在农村种地来的强，有旱涝保收的工资，有充满未知数的机会，更有花花世界。但是城市对于他来说，始终未有归属感，他说，在深圳，我至少搬了20次家，早些年甚至一天住一个地方。有一年，他狠下决心回到农村，种20亩水田，农忙耕种，农闲就去煤矿打零工，除去各种化肥、农药和应急劳动力等开销，满打满算收入仍不如城市。他说，种田还好点，在那里不用关心旱涝；挖煤的日子，一天就算吃一斤肥肉也还是觉得肚子里没货。他说，小孩管的好与不好都是打工的命，就算很认真读书学校没有好老师也是白搭，我是文盲杆子，连个2年级的问题都解决不了。这或许不是重返城市的理由，却是最朴素的无奈。


      经历众多集体式的心理阵痛后（比如所谓的“血汗工厂”，深圳、北京、上海等一些城市明显的排外政策），一部分农民选择坚决的返乡，没有返乡的也在观望中，于是就出现了民工荒。关于民工荒，各方观点也不同，有人怪罪于计划生育，认为计划生育缩减了人口红利，有人认为还是工资太低，或者认为返乡的人其实是第一代农民工，因为他们老了，更有甚者干脆让桀骜不驯的90年背了这个黑锅。伴随着民工荒的到来，是科学发展观下新农村建设，是政府对农民农业的各种优惠政策和补贴。在一些地方新农村建设的示范村中，只要你愿意按统一规划在指定地点建新房，政府就补贴一定现金，并提供优惠建材；耕一亩水田发一定数额的耕作补贴，整理经济林也按亩发，并且条件放的相当宽，买农机也同样给予优惠。最令人拍手称快的是取消了农业税。我的一个叔公曾经翘着二郎腿和我算他从政府得来补贴收入，种水田多少，整理经济林多少，林林总总也有好几百块，再与农业税相抵消竟然收入上千，这是实实在在的利益。但是他也同样面临农药化肥涨价，水利失修，种子涨价和全国性的物价上涨所带来的日常开销缺口，细算起来还是要吃亏，但是面子上确实是一笔好看的账。叔公家没有实际意义上可以拿到市场上去交易的产出，他只有一身力气，所以他会去附近的砖窑打零工，在他看来只要身体好肯劳动，生活还是可以过得去。



      叔公再有本事，岁月也不饶人，他70多岁的年龄是无法建设新农村的，如果心情好，他会邀上几个人修缮一下村里的土路，美其名曰方便上学的孩子。但这仅仅只是风景。当返乡农民回家以后的第一个春节快要过完的时候，也是这群人重拾锄头的日子，他们首先要调整生物钟，然后面对农村生活的种种生疏不适应，比如三五天甚至更长时间才有的集市，比如没有公交，也没有便利的小卖部，更重要的是稳定的收入也失去了。除此之外他们需要面对生锈的锄头和荒芜多年的旱地、界限不清的水田。因为城市的生活经历，让他们更懂得维护自身权益，所以面对农村原本存在潜规则他们需要去改变或者干脆重新适应。这些都需要时间去梳理、接受，如果信心足够，重新融入农村仍然没有问题。但是，更严峻的现实令人唏嘘以致无法理解。赌博！返乡的农民绝大多数带着或多或少的存款，如果这些存款不能得到合理利用，最终去向只有两种，一种是赌博，一种是存银行。如果有第三种，那肯定是子女的房事。地下陆和彩（敏感词）的出现将中国农村的赌博歪风推上了最高潮，以致农民为了扳本会把米缸的米倒出来拿去买了换钱只为凑够5块与人合伙或者是20块包一个生肖，至于把已经买回家的农药化肥重新出售的农民更是比比皆是。被搜刮干净的农村开始冷却，有的人重新返城有的人继续留下。
        

     花开两朵，单表一枝。地下陆和彩（敏感词） 过后的农村赌博风气不减，麻将、牌九等赌博手段开始深入千家万户。笔者春天某次回乡小住，清晨6点左右就被窗外的聊天声闹醒，是三个人在旱地里拔萝卜菜和锄地，有说有笑好一番田园风光。笔者同他们打招呼说，你们真早啊。有人回道，趁没日头做了这点事。然后三人各自诉苦说自家旱地里的事堆积了多少，等等。正所谓春光不等人，我都替他们着急。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大大出乎笔者的意料，一个妇女慢悠悠的走到地头，兴奋的喊了一声说，哦呵，天光吧早，做事还做鬼哦，走，XX打麻将去，昨天赢了你们的钱，一晚上都不好意思，今天特意早点过来，怕你们少了我这个脚。赤裸裸的一缺三啊。就这样一句简单的话，麻将话题瞬间拉开了，不到十分钟，耕作的三人各自收工回家，丢下没拔完的萝卜菜和锄了一个角的地凑脚打麻将去了。笔者打趣说，日头还没出呢，你们就开工了。其中一个打哈哈说，那是的，打一天麻将输赢100多块，赢了上圩去买，输了心甘情愿来晒太阳干活，活该！
        

      而另外一番赌博风景与小打小闹的麻将风景实在有天壤之别。赌博场所一般设在小卖部。以笔者老家的村子为例，赌场就在小卖部，一个人坐庄，一堆人围着，面孔都很熟。让笔者大跌眼镜的是，老庄家居然是一个双下肢瘫痪靠两条小板凳行走的绰号为拖拉机的残疾人，他面前总是放着厚厚一叠百元钞票，少说也有个七八万，其他各色人手里捏着或多或少一些钱，热火朝天的开工。笔者不禁感叹这“拖拉机”还真罩得住，这帮赌徒居然不抢了他的钱就跑。
      

      改革开放解放了劳动力，发展了生产力，也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了。在经历了90年代末本世纪初严峻到一度岌岌可危的三农问题后，各种政策的实施和收入分配调整以后，大多数农村在面貌小变化的情况下实现了农民农业观、消费观、价值观三观的大变化。首先是农业观的变化。收入的增加直接导致在耕地面积不足，农业不发达的湘南农村回归到种一季、看天收和弃耕等农业积极性大滑坡的问题。短短几年时间即导致连续数百年上千年的开荒热情降至冰点，无理由抛荒、恶意还林现象迅速攀升。农民不再关注一亩三分地，开始更多的关心“精神文明建设”。其次是消费观。通货膨胀、房地产热潮、矿产品价格上涨导致农民工工价上涨，同时免除农业税和农村义务学年免学费等税费后，农民手中看得到的财富较以往成倍增加。突然有钱的农民开始赶超城里人的消费水平，各种采购在刺激地区消费的同时进一步推高物价，比富心理助长人无我有，人有我优的复杂心理；与此相对的则是消极的消费心理，即更多的消费不是理性的用于必须的生产物资的采购和改善性消费，而是用于非必需品的仓促采购和面子采购（其中应该包含赌博因素）。基于上述两点农村农民的价值观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身定位不明或者没有定位，生活向高奢看齐，娱乐从众看齐。自己的钱花完了，向在城里打工的小孩索取，认为有平凡日子过就可以了，再多追求也是白搭，因为已经足够了。这些要求虽然不高，却真实的形成了养懒人的现象，花干用尽毫不手软。

逍逍遥遥

改革开放一并把许多优良的思想给改革了，现在也别管是农村还是城市，都是怪事随处可见。

竹影

读了古子的文字，知道了许多事情，现在的新农村颇有点杂乱无章的感觉，特别是人的思想更是差别巨大相去甚远。一些鲜亮的表象，掩盖不了内在的问题，新农村建设还任重道远！

竹影

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就那么稀里糊涂地输掉了，不得已还得重新外出去打工，挣了钱还去赌，恶习不改，谁之过，谁之责？禁毒禁赌多年，却始终没有根除，而且愈演愈烈，这可咋整！

暮寒

这或许就是政治当权者的一种务实态度罢。直截了当地点明了支配着社会与政治的，不是诚实且真性的美善，而是彻底驱除人性极具真实的一面，奉行推广着没有任何根本性解放的，所谓国家主义和人道主义。

如果硬要在肉体和内在上，制造出阶级差别的话，那么仁慈平等的共同性就会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明争暗斗、尔虞我诈、权术、策反、谋害，手段性的一切成为人性主题，人性美好所具的魅力，也失去了其存在的精神魂魄。伴随而来的是一种无序混乱的状态，会迅速推递为一种专制的有序统治。并酿造出绝对残酷且无序残忍的黑暗。这种黑暗把各种思想、心情与兴致，通过一种严厉的、可怕的用意，推到了某种所谓和谐繁荣的极端。这或许就是新农村面面观，隐藏着的更深层的东西。

耒阳古子

暮寒 发表于 2012-9-12 16:15
这或许就是政治当权者的一种务实态度罢。直截了当地点明了支配着社会与政治的，不是诚实且真性的美善，而是 ...

谢谢你读懂了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