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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夏影

少年游(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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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2:36 | 显示全部楼层
柳鸾趴在床上,“百日春”的药效已解,身上又破裂的伤口也被阮郁细细地上了药。
看到柳鸾的伤,阮郁上药的手一直在抖。可他什么都没有问,他自然能想到这是谁的杰作。挥袖抹去了眼角几乎滑落的泪,却抹不去心疼。他很想问问明月影:为什么他给了你他的爱,你却要让他痛呢?手在袖子里紧紧地攥了起来,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柳鸾微微皱眉,“你怎么了?”伸手掰开阮郁那双自以为隐藏好的手。指甲上有血,阮郁已经抠破了自己的手掌。柳鸾错愕道:“你这是干什么?”
阮郁没有看他。“你可承认,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是我!”
柳鸾默然。“出什么事了么?”
阮郁缓缓道出这些日子的一系列命案,最后道:“你我这次恐怕都逃不出去了。”少林昆仑两派的高手尽出,他们哪还有生机?
柳鸾的心绞成一团。在明宫发生的事情他已经捋出了头绪,原来姐姐竟以为是他杀了那些人,难怪……柳鸾垂下头:“阮郁,你认为,不是我做的?”
阮郁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你可承认,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是我!”
柳鸾心生出了几分“有友如此,夫复何求?”的感慨,却只是笑道:“罢了,左右不过是我一条人命。你快点离开吧。”
阮郁的脸阴了下来:“柳鸾,我问你:你可了解我?”
柳鸾笑笑。了解?不了解?他从没想过。但他知道阮郁定然不肯对他弃之不顾。“何必枉费一条性命呢?再说……总要有个人照顾他老人家吧?”
阮郁眉头一紧。却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吾本怯怯草,但罔环燕华。”
柳鸾也抬头看去,正是苏芳晓推门而入,对着阮郁一笑,悠悠继续道:“却到天涯步,方狠吾非花。阮大公子,此诗说的可是谁呢?”
即便柳鸾不喜舞文弄墨却也在这诗中听出几分别扭。方恨吾非花……
柳鸾向阮郁看去。阮郁已是俊脸红透,尴尬中几分凄然。
门外突然响起纷乱的脚步声,眨眼间已有一些人走了进来。先走进来的人,但看装扮便可猜到是少林昆仑两派的高手,后面还跟了一些人也陆续走了进来。
首先道了一声佛号的是罩过面的渺因禅师。“柳施主、阮施主别来无恙。”
阮郁已经换回了平时的那副笑脸。“渺因禅师这段日子想必挂念小子挂念的紧。小子一切皆好,只是……嘿嘿,有点皮痒。”如果真的要死,还是死在柳鸾前面,那便不必再恨吾非花了。死志即抱,反倒豁然了很多。
不只是后面的哪个人叫嚣道:“渺因禅师、了尘道长,不必和这些狗贼罗唣。柳鸾这斯害了这么多人的性命,现在就让他偿命!!”跟着一些人也跟着叫嚣起来。
阮郁道:“好啊。我们有话尽可手上说。”转身看向苏芳晓道:“晓晓,你便退下吧,这些人贼粗鲁的紧,不要污了你的眼。”
苏芳晓粲然一笑,:“阮公子此言差矣。” 又看着在场诸人脆生生地说道:“有人说柳公子杀了好多人,听得晓晓好生害怕。”说着露出副令人怜惜的娇弱模样,闻言一些粗鲁汉子都闭上了嘴,生怕吓到这娇滴滴的小姑娘。
却听她继续道:“可晓晓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满腔孝义柔情的少年为什么要枉杀这许多好人,硬是惹的群起攻之。但都听人道:这江湖上的英雄好汉凡事最讲一个理字。晓晓也想在此听个明白,学些道理。诸位英雄好汉,你们说好么?”
来的除了少林昆仑两派的高手,后面的大多是想树名立威的江湖豪杰,这些人对于这此中事本就不甚明了,不过是道听途说便来凑这个热闹。现在听了苏芳晓这一番能软出水的话,自认为英雄好汉的都才想起来还要讲理这件事,当下都点头称是。
昆仑派的无尘道人了尘子却微微一笑道:“小姑娘这副好相貌却敌不过这番好伶俐的心思。你自不必担忧,昆仑少林决非仗势欺人之辈。我们此来便是想请柳鸾稍做对质,这孰是孰非自在公道之中。若柳鸾并非该杀之人,也正好洗清嫌疑干干净净地做人。”
苏芳晓笑道:“了尘道长说的是。晓晓再伶俐的心思也比不上昭昭天道琅琅乾坤。”说着竟退后几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笑眯眯地看着场内。
了尘子向柳鸾道:“柳鸾,八月八、十一、十三、十五这些日子你在哪?”
柳鸾看着了尘子道:“从杭州到圳川的路上。”
“那好,有谁可以证明此事并非你为呢?”
“没有。”
“但诸多证据却把凶手的嫌疑指向了你,你却如何辩说?”
柳鸾想了片刻道:“听说昆仑山上有一种花,名唤‘七虹霓”,状美味香,七色的花瓣在晨雾中能射出彩虹般的流光。服食后便能忘却人世烦恼,心境更如神仙般逍遥。道长是否见过?”
屋内众人听得此言,连笑出声的都有。没想到这柳鸾在这种时候竟能说出这么疯疯癫癫的话。
了尘子却是陷入了深思,这样的话他好象也在什么人那里听过,但却想不起来。便只摇头道:“没有见过。可是你今天若是不能拿出让人信服的证据,只怕便走不出这间屋子了。”
柳鸾淡淡道:“人不是我杀的。”
了尘子笑道:“这一句话,恐怕救不了你!”说着一摆拂尘霍然出手。这因挤了太多人而拥挤的房间里好似一团影光。柳鸾与了尘子纠缠到了一起。
柳鸾一出手便已知胜负,他的每招好象都在了尘子的意料之中。招不能出奇,功力自然也不及年近五旬的昆仑高手。一道银光,拂尘软软地打在了胸口之上,柳鸾当即口吐鲜血。阮郁急忙抢攻而上用身体挡住了了尘子落向柳鸾头顶的拂尘。地上顿时又多了一滩鲜血。
阮郁功力还不及柳鸾,身体颓然倒下。
了尘子也没想到竟然伤到了旁人的性命,手中的杀招停了下来。
阮郁大声笑了起来。俊朗的面目竟然在重伤之下添了几分神采。他抬头看向靠在墙上满面凄然的柳鸾喃喃道:“吾本怯怯草,但罔环燕华。却到天涯步,方狠吾非花。哈哈,方恨吾非花……晓晓,这诗题便叫‘往非花’可好?”
苏芳晓晶莹的泪珠已然垂下,脸上却也浮起了灿烂的笑容。“好,晓晓记得了。”
众人都被这一幕看惊了。没有人能够明白这舍身救人,却性命垂危的少年为何此刻看起来反倒这般快活。
阮郁试图站起身子,却只能摇晃着半跪起来。勉强直起上身的他,笑容却晃若傍晚天边挡住夕阳的云霞般璀璨,他又吐了口鲜血,仍是笑着也不抹去。“柳鸾,上辈子欠你的应该还尽了吧?我得赶快投胎,下辈子……你这个倒霉的家伙千万别来找我……”
话音未落,两枚寒光突然射向了尘子。了尘子也怔在这突来的变故之中,但并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身形微顿就逼过了要害,只有左臂被一枚飞梭划破了稍许。而另一枚在拂尘的回击下,又射向了阮郁。
阮郁心中暗叹,本想死前帮柳鸾去一个强敌,却终是枉费。俊朗的双目闭起,正待受死。却听“咣铛”一声,一柄长剑飞来,将飞梭击落。然后是一个轻佻的声音:“小白脸,我可没兴趣悬尸,你晚点再死。”
沈子萼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顺便还在阮郁臀上踢了一脚。踢的阮郁一阵咳嗽,口中又吐出了鲜血。
沈子萼皱眉,掏出粒丹药塞到了阮郁口中。“你不用给我装出那副德行,老子受辱之仇未报之前,你还是给我老实的活着吧。”说着又把一粒丹药抛向了柳鸾。
柳鸾接了便放入口中,什么也没说,但目光中已传出感激之色。
沈子萼道:“嘿嘿,各位。晚几天再要他们的小命不迟。本少爷被这小白脸脱了裤子,打了个屁股开花,还给吊到了城墙上。此仇不报非君子啊,咱们轮流来可好?”
了尘子已看出这一脸狡诈的沈子萼实是柳鸾阮郁二人的朋友,但却道:“好,给你一柱香的时间,你尽管报你的仇。但一柱香后,你便自行离开。”
“不然!大谬不然!这有小姑娘还有高僧道爷,难道让我在此扒了这小白脸的裤子么?这小子的屁股固然好看,但这么多的人……哈哈,当然,若是道爷也感兴趣,那就无所谓了。”
“哼!疯话连篇!”了尘子的好脾气已经在口齿上耗尽,拂尘便向柳鸾打去。沈子萼急忙招架。一边与了尘子过招,一边嘴里也没个消停:
“道爷行凶啦!”
“道爷对本少爷生了妒意,想独自霸占小白脸的屁股啦!”
“道爷也看上了柳小子的美色,意欲掳劫了。”
了尘子一个修道之人哪里听过这种不干不净的话。怒道:“你再胡言乱语,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沈子萼不怕反笑。“道爷你看我这手底下的功夫可像行凶杀人,独闯冠王堡和江南邵家之人?”
了尘子一惊,停了手。心中暗自衡量:这个小子也不过弱冠之年,功力不在柳鸾之下,却在阮郁之上,听他这般说法,难道才是凶手?可他又为何自招呢?
渺因却直接问出:“难道施主竟是这杀人闯堡之人?”
沈子萼好象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笑的弯下了腰:“渺因禅师真是稚子心性,你道天下人都是傻子么?我杀了人,便在这不打自招了?我嫌命长么?”
渺因道:“那施主何出此言?”
“我便只问诸位,以我的这点本事,如果也要做这一连串事件,是能还是不能?”
渺因道:“以施主的身手,想必是能。”
“那不就得了,柳鸾能,我也能,那自然还有别人能。你们推断柳鸾是凶手也不过是那么几点。但凡有我这般伸手的年轻人便也皆有可能。你们都是出家人难道还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吗?这么轻易的下了定断,难道就不怕枉害人命,却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么?”鬼话连篇的沈子萼竟然说出了这么正经有理的话。惹的苏芳晓和阮郁都忍不住仔细看着他,怕认错了人。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那便是你们联手而为,也不奇怪。”众人看去,是一个样貌俊秀的少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也走进了这间屋子。但已有人认出,这是邵家二公子——邵林英。
柳鸾那没什么太多表情的脸此刻也显出了几分错愕。阮郁皱眉道:“尹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邵林英不屑道:“什么三?我们江南邵家的人由不得你们这样丧尽天良的贼子攀交情!你们也别以为你们那点伎俩能糊弄的了人。一个人能做到的事,两个人自然能做的更漂亮。这个小子也摆明了是和你们一道的。渺因禅师,了尘道长,莫要让他们再做狡辩,他们二人的身手,惭愧的说,连我和我大哥都自愧不如,试问这世间又能有几个?”
柳阮两人当下心中黯然。这人正是曾被冠王堡堡主张鼎擒住,又被他们联手救出的“十二影”中的尹三。在那次的行动中柳鸾杀了顾义豪报了父仇,却也中了明月影的一剑。他们此时与其说吃惊不如说更多的是有些伤心。这个当年说死了父兄只求杀尽天下无情之人的人,这个两年来名为手下,却被大家都视兄弟的人,竟然是设计陷害之人。
二人相视一笑,笑里含着同样的味道,却都不再言语。这样的家世和名声,他们又能说出什么站的住脚的话呢?
沈子萼“嘿嘿”一笑,道:“这位兄台过谦了,我看你手上功夫不算漂亮,但这栽赃陷害的功夫却是天下无人能及啊。”
邵林英阴恻恻一笑,伸手向沈子萼打去。数十招后,邵林英眼看不支,心道:这两个老家伙怎么还不帮手?正想着,沈子萼的杀招却停了下来。原来是渺因在背后点了他的穴。
沈子萼怒道:“老秃旅,你背后暗算少爷?亏你一个出家之人竟然这么不知廉耻……”他还没说完又被点了哑穴。这回却是了尘子动的手,了尘子对沈子萼那张嘴巴恨的要死,恨不得把它缝上。
渺因又道了一声佛号道:“诸位,不管事情究竟如何,你们的干系终究逃脱不了,那便随老衲少林一行吧。”
柳鸾缓缓闭上眼睛,这一会儿发生的事情纷乱不已,胸前身后都是难忍的疼痛,心中更是五味杂沉。罢了,何必连累那么多人呢?
他把目光向苏芳晓投去,微笑着说道:“柳鸾惭愧!特别是对苏姑娘,还望姑娘以后能一如既往陪在这个蠢小子身边。”柳鸾的言语竟然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鲜活,却是在这样的时候。
苏芳晓的的手突然捂住了嘴,却怎么也掩饰不住那哽咽的声音。
柳鸾又看向地上的阮郁:“最了解我的人,是你。最了解你的人,又是谁呢?你只看到那句‘方恨吾非花’,却不曾去想那句‘但罔环燕华’……阮郁,下辈子小心,我还是会找到你。”
阮郁身体一抖,怔怔地看着柳鸾,又看向泣不成声的苏芳晓。他突然意识到:认识这么多年,这个常常作态娇媚的女子却始终跟在自己身边,一如自己始终追随柳鸾。只有她,看过自己的软弱,可是自己,却从没看过她的眼泪。
但罔环燕华……
柳鸾又看了一眼沈子萼,微笑着道:“放了他们吧。人是我杀的。”
复过仇,受过伤。曾以为人世间便只如此。但不想,却负起了这么多份还不起的情意。这一生,是道个“值得”还是道个“哀哉”呢?
柳鸾的眼皮缓缓覆盖住闪着光华的眸子,右手握紧不知道什么时候拣起的飞梭猛然刺向自己的咽喉。在那冰冷的尖刃触及皮肤的刹那,他没有听到朋友们的惊呼声。他只是默默地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柳鸾,你猜,姐姐会为此难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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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0 15:4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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