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把我抛在小镇的街稍,开走了。
站在街口举目四望,眼前是宽阔的柏油路、盛开着玫瑰的花台、气派的小洋楼和一家挨着一家的商店,这是我印刻在记忆中二十多年的老街吗?
五月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我信步向前走着,街上人很少,装璜气派的电器商店门口,几个人聚在一起打牌,其中一位店主模样的人向我打招呼:“进来看看啊,要不要买点什么?”,我笑着摇摇头,慢慢地往前走,二十多年前老街的模样象一幅民俗水墨画一样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哦,这儿原来有一座小石桥,桥东有一家地上永远是湿渌渌的豆腐坊,门口长长竹竿上晾着豆腐皮,过桥左拐是一家米厂,碾米机轰轰隆隆地响着,厂门前的河边停满了粮船和装砻糠(谷壳)的船,河面上漂浮着一层砻糠。桥西是一家茶馆,茶馆里摆着十来张方桌,天还没亮,茶馆里便坐满了中老年农民,几分钱沏上一壶茶,凑在积满了茶垢的茶壶嘴上,边吱吱地喝着,边天南地北地闲聊。茶馆对面便是一家老虎灶(开水店),烧老虎灶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的独眼哑巴,那时我在与老虎灶一店之隔的肉店干活,哑巴时不时要来切几两肉、割几毛钱猪肝下酒,于是对我特别照顾,老街仅此一家老虎灶,早晨泡开水的人常常非常拥挤,每天我拎着两个热水瓶去泡开水,不管怎么挤,哑巴总是先给我冲,因此常常引起人们的不满,哑巴便会瞪大那只独眼,哇啦哇啦地向人群吼,于是人们便不声响了,每每这时,我会觉得很难堪。
原来的老街只有几十米长,一眼能望到头,每天清晨的集市上,老街两旁摆满了农家自己种的蔬菜。再往西走就是卖日用品的供销社门市部和一家饭店,饭店是老街最热闹的去处,早上店堂里总是坐满了哧溜哧溜吃着八分钱一碗阳春面的农民。饭店旁边收购站里的几只大箩筐里装着收来的羊毛、肉骨头,墙上挂着用竹片撑开的黄鼠狼皮。
点上一支烟,我继续信步前行,现在开着一家服装店的地方原来是一家小小的邮局,隔壁是信用社,再往西是当时公社的卫生院。哦,这条小河还在,只是河水已经不再清澈,河边也不再有一丛丛的茭白,水中不再有游动觅食的鸭子。原来古老的小石桥已经变成了水泥桥,过桥本来有个铁匠铺,工人们围着黑呼呼的围裙,抡着大锤叮噹叮噹地把烧得红通通的铁块打制成镰刀和铁锹。
再往前原来便是农家了,屋前的竹篱内种满了碧绿的青菜和小葱,竹篱上爬着丝瓜和扁豆的籐蔓,开着黄色、紫色的花,竹篱上会栓着一只山羊,农家的门口,小黄狗扒在地上打盹,肥硕的母鸡在泥地上刨食。农妇们端着饭碗串门,低矮的屋内会传出一阵阵响亮的笑声。农家屋后是大片大片的油菜地,眼下正是油菜花盛开的季节,金黄金黄的一大片,醉人的花香飘洒在老街上。
老街到这儿本来应该走完了,可我的眼前还是店铺、店铺、店铺…..
老街变了,变得宽阔了、延长了、陌生了。 老街漂亮的房子多了,店铺多了,但我总觉得现在的老街似乎又少了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