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行 者 （散文）

金矿

夜 行 者     （散文）
                                      金   矿
     有人说我是世界上少有的没有出息之人，快已接近老年，几十年来，一辈子没有离开过乡村。我们乡村人也有乡村人的感慨。发觉乡村有好多微妙的变化，其中之一就是乡野夜行者越来越少了，眼下的夜晚，几乎很少有人在乡野的路上闲逛，我有点不理解，这是不是也是一种飞跃的进步呢？

夜行，在我们乡间叫走晚路。记得童年到青年，我可没有少走晚路，有时候会很特殊地一个人独行几个小时，这是叫现在的年轻人不可理解的，那个时候走晚路连一个手电筒都没有，原因是那洋玩意儿买不起。用乡下上辈人的话说是走晚路黑月头定下亮来，看得也清楚。

童年走晚路，多是跑好远去看电影，那是有伙伴的，之所以要走晚路，一帮小泼皮们多是消息不太灵通，等到马达响了，麦克风里播出了音乐，天已经黑下来，才风风火火地结队赶忙带小跑着奔去。有时候跌个跟头再爬起来，我当时小，但我有人气，大孩子们没有对我过不去的，我掉队了，只要喊一声，他们就停下来等我。等到了电影场地，往往是片头看不到，就找草堆拽下一把稻草瘫坐在地上，仍然看得津津有味。

那时候，走晚路主要是怕蛇，因为有地皮蛇经常圈盘在路中心，夏天也不敢赤着脚，多是洗过脚后，穿上白天都舍不得穿的草鞋，上路，穿草鞋的好处是泥草路巴稳，不容易摔跤，第二就是蛇特别怕草鞋，据说是害怕闻到草鞋上的气味，因为那草鞋上有一种蓑衣草夹在里面编织，外婆每每都要集聚好多捆蓑衣草晒干编织草鞋，这样穿上脚很柔软，又能防止蛇的袭击，我们穿着草鞋走夜路也壮大了胆子。

说实话，童年夏天的夜晚，我们一帮小友要皮顽到很晚才睡觉，都是集中到离家三百米的队场上去，上身赤膊，下身穿个裤头，也有光屁股的，把那废麦芒燃起来，烟熏火燎蚊子就不敢近前了，也不需要手拍拍打打的，但草鞋要穿，目的还是预防蛇螂虼蚤，疯心地逮那萤火虫、夜蛐蛐，不知多开心呢。甚至连那鬼火也不害怕，因为人多，那鬼会被我们吓跑的。

然而，成年以后的夜行就不是那么美好了，我的工作单位离家二十里路，妻子在二十九岁时就患了脑神经分裂症，发病时还同时出现癫痫状态，当时两个孩子还小，没有办法，我没有自行车，多是下班后还要徒步回家，冬天时，刚出脚天就黑了，有时候要把一个材料完成到晚上九点多，那种夜行真够辛苦，到家总是到深夜，妻子和孩子还要照料，早上把早饭煮好，太阳还没有出来又得赶路，每天四十里，有四五个小时都在路上，脚上这个血泡还没有消下去，那个血泡又上来了。就这样，连续几个月，我也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我自己会对自己开玩笑说，没有那种两万五千里辛苦，还练就不出一双铁脚板呢。

家乡人走晚路有一个俗语，叫近怕鬼远怕水，近处有人刚去世埋在那个坟地，你晚上一个人走到那里总会有点害怕，因为死去的人是活着的形象，而到一个陌生地方走晚路是看不清路，也不知道陌路的水是深是浅，走到水边滑下去就很危险了，从公社到我家的路要经过两座小桥，白天还能大胆地走过，晚上没有月亮就困难了，为了不至于落水，多是很艰难地爬过去。还有一次是几位夜里张捕黄鳝的小伙子在好远用手电筒对着我脸照，眼花了前面一片漆黑，我当时很生气，我说你们也太不懂礼貌。哪知这些小伙子都是我的友好，听到我说话，连连陪上不是，还把我送上一程。总算还好，也许没有做多少亏心事情，走了那么多的夜路，都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

但有一次却叫我胆寒，因为外乡人，人家不会对你有多少优待和友好。我是在离家近100里处的乡村搜集民歌，走着走着天黑了，我还想到往集镇赶，只是在公路边有个小吃部吃了一碗面条，那上了年龄的老伯可不允许我再前行，说他们前面不远处毛呢，建议我在他家留一宿。我怕给人家添麻烦执意到集镇小旅馆，那上了年龄的老人对我很关心，说遇到难处最好提到他的名字。没有想到，在一弯路处两边树木参天，还真有人出来拦我，我只好见光说我就是这破自行车，你拿去，我说表叔的名字你们不会不知道，总会不看僧面看佛面。还好我说了那店主的名字，小家伙相信了，并没有为难我。我真感谢那位陌生的老伯。

也许我当时还年轻气盛，不知道害怕，不应该这样过于以自己性子夜行，因为夜行毕竟不是光天化日，不是正大光明。旁边并没有旁证人和过路人，吃了苦遇到险只能自己忍受。

说实话，我这辈子走了好多的夜行路，也算是吃了好多苦的“夜行者”，对走过来的夜行人生，我也不禁有所感慨。在长夜中行走特别是远行确实是很辛苦。细想起来，生活社会不乏有好多辛苦的夜行者，像那些在战争中默默无闻的夜行者，他们为了大众的翻身解放，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在黑夜里风雨兼程，他们在告别人生时还可能不被人知。许多平凡人生中还有好多求索行为都是夜行者，孤独的夜行者往往没有伙伴，没有知己，在寒冷中在黑暗中在坎坷中艰难地前行着……

“抬头望见北斗星，寒凝大地发春华”，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就为了看到那么一线曙光……，那么一丝美好……。

赐教处：江苏淮安市楚州区南闸文化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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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朝露

金矿老师，新年好～

一品香菊

儿时生活在农村，没有路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断断不敢走夜路的，一旦赶上月满的夜晚才是我们玩耍的好时节。。。。。

汐颜

呵～金老师的夜行～ 让我想到了小时候～夏日的星光～以及星光下捉猫猫的我们～～

风铃儿

楼主，真是多产作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