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三部曲之一《红音孩》（长篇连载）

词语的黄昏

三十六
　　
　　我一直惦记着小K，惦记她那张瘦弱、枯黄、疲惫的脸。三个月了，我不知她过得如何？三个月后的一天晚上，我来到她的窗外，房子里是空的，屋内没有亮灯。我盘旋到她父母的窗口，小K的父亲坐在床上，翻阅她的作业本，和她在幼儿园得到的红奖状，小K的母亲在整理她的衣物，从他们的神情中，可看出他们的悲痛。
　　“孩子，妈妈愿你在那边一切都好！”母亲一边整理衣物，一边祈祷。
　　“你以前最喜欢吃巧克力，我总怕你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就不让你吃，为这，我还打过你几次，孩子，你就吃吧，爸爸允许了，爸爸明天去买很多很多巧克力给你吃。”小K的爸爸一边说，一边用手擦眼泪。
　　小K死了。我真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把她带到蝶岛？虽然我们素不相识，但她瘦弱、枯黄、疲惫的形象，深深印刻在我的脑海。死亡，这个距我最远的词语，突然在我身上出现，一种莫名的悲痛袭来，脑子里装满石头，身体中装满铅。
　　“下次让我见到那个怪物，我一定要亲手宰了他。”父亲合上小K的作业本说。
　　“其实这也不怪别人，这是她的命啊！”母亲宽慰丈夫。
　　“如果不是那怪物，她怎么整天都会说些胡话？哎，算了，这就是命啊，她才刚满七岁，她并不知道什么是生和死，只是，她死的前几天是那么痛苦，每次想到孩子渴望的眼神时，我心都要碎了。”父亲抽搐着说。
　　“也不知道科学家从孩子身上提取了什么？”母亲说。
　　“听说，科学家从别的孩子身上提炼出了一种特殊的气味。我想，近一年来，那么多孩子失踪，一定和这种气味有关。”父亲擦干眼泪，从床上站起来说。
　　“我是不信的，那么多孩子死了，难道都是同一个凶手吗？我们至今都没找到凶手。再说了，人身上的味道也没什么特别的。”母亲说。
　　父亲停了停，从柜子里取出小K的照片，吻了吻，他再次沉浸在一种悲痛中。对于他们提到的“气味”一词，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对声音和色彩相当敏感，对气味则不同，我没有鼻子，没有嗅觉，不可能闻到什么特殊气味，再说了，在母亲阴暗潮湿的子宫，我每天感觉到最多的是温度，而不是气味。
　　“局里把孩子们离奇死亡的案子并案了，我现在接手了这个案子，说真的，我还真没有一点头绪，如果能从我们孩子的身上找到突破口，也算是她在天有灵。”父亲放下小K的照片，又从桌子上拿起案卷册。上面写下一连串的人名。
　　“我总觉得这个案子很蹊跷，想想看，那些孩子在死前，一点征兆都没有。他们的脸色像正常人一样，只是不能呼吸，心跳停止了。这和我们家小K的死完全不同。再说了，我们看到的那团怪物，也没能把孩子带走。难道他带走的只是孩子的灵魂？”小K的母亲再次提到“灵魂”，我心头微微一颤，难道我真的只带走了他们的灵魂？当我带走了孩子们的灵魂以后，他们的身体也就成了一具死尸。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在他们活着的世界还有另一个世界，虽然那个世界并不像我先前构想的纯粹，毕竟，那个世界是存在的，是一个全新的没有污染的世界。一阵阴冷的风吹过来，小K的父亲关上窗户，朝窗外扫了一眼，路灯还醒着。他熄掉灯，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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