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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 (拜坛)短篇小说评论笔记《不安的阅读》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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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4 10: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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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居雅筑 + 50
一品香菊 + 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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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4 10: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两种价值的碰撞
  ——《窄门》读后
  
  我知道纪德是因为他的一句话,他年轻的时候,曾站在高楼上大喊:“我要和世界大干一场”,那时,我就喜欢上了他,并买来他的作品集。说真的,起初读他的《背德者》,我没法正常地读下去,这推迟了我进一步了解他的时间。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读到他的《田园交响曲》中的片段,便被他吸引了,那个盲人女孩的故事,让我失眠多次。就因为这个片段,我又重新回到他的世界,回到那个令我震颤不安的世界。
  第一次读《窄门》时,我摒住呼吸,用了三四个小时,书中透露的气息让我颤抖。我以为只有我一人有这样的感觉,后来才知道余华也有,他在一次演讲时也谈到了《窄门》令他浑身颤抖的事,并说:“我想,这辈子要是能写这么一本书我就心满意足了。”这绝不是恭维之词,而是对前辈由衷的赞美。
  我们现在来看看《窄门》里的故事,其实这个故事很简单,简单到一句话就能说清:主人公杰罗姆和阿莉莎绝望的爱情故事。但就是这个简单的故事中,让我看到两种价值的碰撞——世俗价值和精神价值,纪德似乎要把两种价值对立起来。这个故事也同时让我想起了小仲马的《茶花女》,如果说《窄门》是“向上”的爱情故事,《茶花女》就是“向下”的爱情故事,《窄门》中的女主人公最终是走向了天国,而《茶花女》的女主人公最终是走向了世俗或堕落,两种走向,造成了同样的悲剧结局,前者让人向往,后者让人悲愤。
  我用“两种价值的碰撞”作为标题,是因为我看到了小说中的男女主人公的对待爱情态度的不同,男主人公渴望的爱情是世俗的,他认为爱的幸福在尘世中是能得到的,而女主人公则不然,她守护的是另一份爱,是纯粹的爱,是天国的爱,是超越的爱。这一点从女主人公的一封信中可以看出来:“可是,我的朋友,圣洁不是一种选择,而是一种天职(在她信中,这个词下面画了三条线强调),如果你是我当初认为的那种人,那么,你也同样不能逃避这种天职。”这就等于说,女主人公确认了她心目中的神圣的爱情,并逐步逐步地走向了它。而从男主人公的行为中,我看到更多的是世俗的爱,这种爱是身体与灵魂的彼此拥有。我一直在想,当阿莉莎确定了他们之间爱情关系的神圣性时,杰罗姆是多么地不情愿啊,尽管他一直在挣扎,虽愿意跟随阿莉莎一道走向神圣之爱,可毕竟,他的挣扎带有太多的无奈,而不像阿莉莎,她是自愿走向“圣洁”的。
  价值观往往是我们选择生活的尺度,人一旦选择了价值观,就很难从中挣脱。既然阿莉莎选择了“圣洁”,她就会坚定地走向“圣洁”,以至于到了最后,当她抵达到一定的高度,她就再也回不去了。我们来看看他们的最后一次对话:
  ……
  她还要说什么。她的嘴唇像抽泣的孩子那样翕动,但是没有流下眼泪;她那眼神异常明亮,显得那张脸流光溢彩,具有一种超凡的天使般的美。
  “阿莉莎!我能娶谁呢?你明明知道我爱的只能是你……”猛然,我拼命地一把搂住她,近乎粗鲁地把她搂在我怀里,用力亲吻她的嘴唇。一时间,她似乎顺从了,半倒在我怀里,只见她的眼神模糊了,继而合上眼帘,同时又以一种在我听来无比准确、无比和谐的声音说道:
  “可怜可怜我们吧,我的朋友!噢!不要毁了我们的爱情。”
   也许她还说过:做事不要怯懦!也许这是我自言自语,我也弄不清了;不过,我倒是突然跪到她面前,情真意笃地抱住她,说道:
  “你既然这样爱我,为什么要一直拒绝我呢?你瞧!我先是等朱丽叶结了婚;我明白你也是等她生活幸福了;现在她幸福,这是你亲口对我讲的。好长一段时间我以为,你要继续生活在父亲身边;可是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唔!过去就过去了,我们不要懊悔,”她喃喃说道,“现在,这一页我已经翻过去了。”
  “现在还来得及,阿莉莎。”
   “不对,我的朋友,来不及了。还记得那一天吧,我们出于相爱,就彼此抱着高于爱情的期望,从那一天起就来不及了。多亏了你呀,我的朋友,我的梦想升到极高极高,再谈任何世间的欢乐,就会使它跌落下来。我时常想,我们在一起生活是什么情景:一旦我们的爱情……不再完美无缺了,我就不可能再容忍……”
  “你是否想过,我们没有对方的生活是什么情景吗?”
  “没有!从来没有。”
  “现在,你看到啦!这三年来,没有你,我艰难地流浪……”
   夜幕降临。
  “我冷。”她说着便站起来,用披肩紧紧裹住身子,让我无法再挽起她的手臂了。
  “你还记得《圣经》的这一节吧,当时我们为之不安,担心没有很好理解:‘‘他们没有得到许诺给他们的东西,因为上帝给我们保留了更美好的……’”
  “你始终相信这些话吗?”
   “不能不信。”
   我们并排走着,谁也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她才接着说道:“你想像一下吧,杰罗姆;最美好的!”她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而她仍然重复道:“最美好的!”
  我们又走到我刚才见她出来的菜园小门。她转身面对我。
  “别了!”她说道。“不,你也不要再往前走了。别了,我心爱的人。最美好的……现在就要开始了。”
   她注视我一会儿,眼里充满难以描摹的爱,双臂伸着,两手搭在我肩上,既拉住我又推开我……
  
   小门一重新关上,我一听见她插上门闩的声音,便挨着门扑倒在地,简直悲痛欲绝,在黑夜中哭泣了许久。
  何不拉住她,何不撞开门,何不闯进不会拒绝接纳我的房子里呢,不行,即使今天再回顾这段往事的全过程……我也觉得不能那么干,现在不能理解我的人,就表明他始终不理解我。
  ……
  我大段大段地引用原文,虽是一种忌讳,可总算能把我要表达的意思说清楚。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也是最能表达阿莉莎思想的一段,她一直保持着最美好的东西,她关上那扇窄门时,我仿佛和杰罗姆一样,“在黑夜中哭泣了许久”,我们不能说阿莉莎错了,一个信仰天国爱情的人,她坚持的东西是超越对和错的,因为她选择的价值本身就超越了世俗。
  这就是我读纪德的《窄门》所带来的震撼和不安,我们无权责怪作者,也无权责怪男女主人公,他们都是严格按照自己的一套价值体系生活,哪怕他们受尽折磨,因为他们的内心保存了一份最纯粹最美好的东西,这就足够了,这足能把我们带出尘世的泥沼。所庆幸的是,阿莉莎始终没有回头,如果她在活着的时候就开始怀疑她所坚持的价值,她一定会走向圣洁爱情的反面——堕落。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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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4 10:02 | 显示全部楼层
为什么要让她看清世界?
  ——《田园交响曲》读后
  
  其实,纪德的《田园交响曲》是我较早接触到的一个中篇。三十岁前,我几乎没读过什么小说,三十岁后,我才慢慢接触小说,接触小说的起初就有这篇。我先是读到了其中的一个细节,便渐渐迷恋上了纪德。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也是带我走进小说的伟大小说家之一,如果不是因为读到他的文字,我写小说的历程或许还得推后。
  这篇小说我也不知读了多少遍?总之,每读一次,我都要问自己一个问题:为什么要让主人公热特律德看清世界?她本来只活在一个混沌模糊纯美的世界,而作为小说中的另一个主人公牧师,却要用正常人的思维去开发她的心智,这种开发本来是善意的,但却等同于谋杀。我在这里不想过多地重复纪德的故事,因为他的任何一篇作品的故事结构都很简单,简单到几乎只用一句话就能说清,这篇也不例外。我只想从两个方面去探讨,其一是作为小说主人公热特律得活着的那个世界究竟存不存在?其二就是挑选一些曾经带给我震撼和不安的细节。前一个方面是追问,第二个方面是重温。
  我们先来看看第一个问题,作为小说的女主人公热特律德,可以说是一个混沌纯粹世界的具像化人物,牧师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把她看成是“一堆毫无意识的肉体”,她五官端正,相当秀气,但浑身肮脏,我们完全可以把她看成是“非人”之人,她除了拥有人的正常的肉体之外,就不再拥有人的一切。当然了,这样的“非人”和世界之间的关系显然是隔离的。她活着的世界也许只有她自己才清楚,作为外人的我们是无法判断的。正是因为这样,牧师想通过自己的方式去帮她开启智力,把她带进世界,并选取《圣经》上的一些善的故事去教化她,应当说,这样的想法和做法都是善举,但问题是,当热特律德和世界沟通之后,她就学会了思考外在世界,思考她与世界之间的关系,思考善恶,思考爱情,她那个纯美的世界完全不存在了,当她觉得她的爱是否又增添了罪恶时,难道她不该重新回到她自己的世界吗?她的悲剧便成了必然。一个可怜的孩子,一个纯美的象征,一个善良的灵魂,为什么一和世界相遇就产生了悲剧……哦,我已经没有勇气再思考下去了,我只能默默地为特特律德祈祷。写到这儿,我追问的第一个问题就不言而明了。
  让我们再来看看小说中的几个小细节吧!当我第一次读到下面这个细节时,我哭了,我为热特律德拥有的那个纯美世界而哭了。这个细节是这样的:
    我只顾打比方,还只字未提纳沙泰尔音乐会,热特律德产生极大乐趣。那天的节目恰巧是《田园交响曲》。我说“恰巧”,这不难理解,因为我希望让她听的,没有比这更理想的作品了。我们离开音乐厅之后,好长时间热特律德还心醉神迷。
    “你们所看到的,真的那么美吗?”她终于问道。
    “真的那么美呀,亲爱的?”
    “真像《溪畔景色》那样?”
    我没有立刻回答,心想这种难以描摹的和谐音乐,表现的并不是现实世界,而是可能没有邪恶和罪孽的理想世界。我还一直未敢向热特律德谈起邪恶、罪孽和死亡。
    “眼睛能看见东西的人,并不懂得自己的幸福。”我终于说道。
    “我眼睛倒是一点儿也看不见,”她立刻高声说,“但是我尝到听得见的幸福。”
    我们朝前走,她紧紧偎依着我,像孩子一样坠着我的胳膊。
    “牧师,您能感到我有多么幸福吗?不,不,我这么说并不是要讨您喜欢。您瞧瞧我:不是能从脸上看出来吗?我呢,一听声音就能听出来。您还记得吧,有一天,阿姨(她这样称呼我太太)责备您什么事也不肯帮她做,过后我问您,您回答,说没有哭,我马上嚷起来:‘牧师,您说谎!’唔!我从您的声音立即就听出来,您没有对我讲真话;我不用模您的脸就知道您流过泪。”接着,她又高声重复:“是的,我用不着摸您的脸。”这话说得我脸红了,因为我们还在城里,行人纷纷回头瞧我们。然而,她还是照旧说下去:
    “喏,不应当存心骗我。一是欺骗盲人就太卑鄙了……二是这也骗不了人,”她笑着补充道。“告诉我,牧师,您还算幸福吧,对不对?”
    我拉起她的手,放到我嘴唇上,仿佛避免向她承认,要让她觉出我的一部分幸福来自于她,随即又答道:
    “不错,热特律德,我还算幸福。我怎么能说不幸呢?”
    “可是,有时候您怎么哭呢?”
    “有时候我哭过。”
    “从我说的那次以后,再没有哭过?”
    “没有,再也没有哭过。”
    “您那是不想哭了吗?”
    “对,热特律德。”
    “您再说说……那次以后,您还有过想说谎的情况吗?”
    “没有,亲爱的孩子。”
    “您能向我保证,永远也不会骗我吗?”
    “我向你保证。”
    “那好!您这就告诉我:我长得美吗?”
    问得突如其来,我一下就愣住了,况且,直到这天为止,我根本就不想留意热特律德无可否认的美貌;再说,我也认为毫无必要把这情况告诉她本人。
    “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呢?”我随即反问一句。
    “这是我一件心事,”她回答。“我就是想知道我是不是……您怎么说的?……我在交响曲中是不是太不和谐。牧师,除了您,这事儿好问谁呢?”
    “牧师无需考虑人的相貌美不美。”我还极力辩驳。
    “为什么?”
    “因为,对牧师来说,灵魂美就够了。”
    “您这是让我相信我长得丑啦。”她说着,撒娇地撅了撅嘴。见此情景,我憋不住了,便高声说道:
    “热特律德,您明明知道自己长得很美。”
  她不再说了,神态变得十分庄重,一直到家还保持这种表情。
  
  “你们所看到的,真的那么美吗?”这句问话就像一把铁锤敲打着我的脑袋,这时的她心智正在被打开,她已经在开始怀疑她所理解的世界了,本来在她心目中的世界,就像《田园交响曲》中的音符一样的美,她认为的美的世界表现在自己身上也一定是美,所以,她最后便问到了自己长得美不美的问题,她一定是想用自己的美去装点世界的美啊!多么善良的孩子,多么单纯的孩子,读到这里如果我们不能被她的善良愿望所感动,我们就真的该责问自己了。就是这样一个小细节,曾让我多次失眠,至今我每次读到这里,都还在感叹。
  另一个小细节是这样写的:
  我们脚下坡地牧场长满密实的矮草,奶牛在稍远处吃草:在我们山区,牛脖子上都吊着铃铛。
    “铃铛描绘出这里的风景,”热特律德听着铃声说道。
    像每次散步那样,她要我描述我们停留的地点。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对她说,“这是树林边缘,能望见阿尔卑斯山。”
    “今天望得清楚吗?”
    “壮美的山色一览无余。”
    “您对我说过,山色每天都有点变化。”
    “今天的山色,就像夏天正午的干渴吧。天黑之前,山色就融入暮色中了。”
    “我希望您告诉我,我们面前这大片牧场上,有没有百合花?”
    “没有,热特律德,这么高的地方是不长白合花的,即使长也只会有罕见的那几种。”
    “没有人们所说的田野百合花吧?”
    “没有田野百合。”
    “在纳沙泰尔一带的田野,也没有吗?”
    “也没有田野百合。”
    “那么主为什么对我们说:‘瞧瞧田野百合花’呢?”
    “主既然说了,他那时代当然就有了;后来人类耕作,这种百合花就绝迹了。”
    “还记得您常对我说,尘世最大的需求是信任和友爱。您认为人多一点信赖,还能重新看到田野百合花吗?我向您保证,我听这句话时,就看见了田野百合花。我来给您描绘一下,好吗?——看上去就像火焰钟,像天蓝色的大钟,充溢着爱的芳香,在晚风中摇曳。为什么您对我说,我们前边没有呢?我闻到啦!我看见牧场上开满了田野百合花。”
    “这种花并不比你看到的更美丽,我的热特律德。”
    “您说,也不比我看到的美。”
    “跟你看到的一样美丽。”
    “我要老实地告诉您,就连所罗门罩在他整个的光轮中,也不如这样一朵花的穿戴。”她引用基督的话。而我听着她那优美的声音,就仿佛头一回听见这句话。“在他整个的光轮中”,她若有所思地重复道,继而沉默片刻,于是我接上说:
    “我对你说过,热特律德:眼睛看得见的人不会看。”这时,我听见从内心深处升起这句祷文:“上帝啊,我要感谢你,你向聪明人掩饰的,却揭示给卑贱者!”
    “您若是了解,”她兴高采烈地高声说,“您若是能了解,这一切,我多么容易就能想像出来。喏!要我向您描述景致吗?……我们身后,头顶和周围,全是高耸的冷杉,散发树脂的香味,树干是石榴红色的,平仲的深暗长枝在风中摇曳,发出阵阵哀鸣。我们脚下就像斜面桌上摊开的一本书、山坡展现一大片花花绿绿的牧场,忽而在云影下变得蓝幽幽的,忽而由阳光辉映得金灿灿的,书上醒目的文字便是花朵,有龙胆花、银莲花、毛茛花,还有所罗门的美丽百合花,那些奶牛用铃声拼读这些文字,既然您说人的眼睛闭着,那就由天使来看这部书吧。在这部书下方,我看见一条热气腾腾的奶液大河,遮住一道神秘的深渊,那是一条特别宽阔的河流,没有彼岸,一直到我们远远眺望的美丽耀眼的阿尔卑斯山。雅克要去那里。告诉我:他明天真的动身吗?”
    “他要明天动身。是他告诉你的吗?”
    “他没有告诉我,但是我一想就明白了。他要走很久吗?”
    “一个月……热特律德,我是想问你……他去教堂找你,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呢?”
    “他去找过我两次。哦!我什么也不想瞒您!不过,我怕让您难过。”
    “你不告诉我才让我难过呢。”
    她的手寻找我的手。
    “他走了会伤心的。”
    “告诉我,热特律德,……他对你说过爱你吗?”
    “他没有对我说过,可是,这事儿不说我也能感觉出来。他不如您这么爱我。”
    “那么,热特律德,眼看他走了,你伤心吗?”
    “我想他还是走了好。我不能答复他呀。”
    “您明明知道,我爱的是您,牧师……咦!您干吗把手抽回去?假如您没有结婚,我就不会对您这样讲了。其实,谁也不会娶一个双目失明的姑娘。因此,我们为什么不能相爱呢?您说,牧师,您认为这种爱是作恶吗?”
    “爱里面从来没有恶。”
    “我感到心中只有善。我不愿意让雅克痛苫。我也不愿意给任何人造成痛苦……我只想给人幸福。”
    “雅克打算向你求婚。”
    “他走之前,您能让我同他谈谈吗?我想让他明白,他应当放弃对我的爱。牧师,您理解,谁我也不能嫁,对不对?您让我同他谈谈,好吗?”
    “今天晚上就谈吧。”
    “不,明天,就在他临走的时候……”
    夕阳落入灿烂的晚霞中。空气温和。我们站起身,说着话又沿着幽暗的小径往回走。
  
  这个细节依然是对上个细节的阐述,如果说上一个细节是“怀疑”的话,这个细节就是“回归”,热特律德已经不再怀疑了,因为她已经确认了她的爱只能给他们父子带来痛苦,而在她心里面就只有善,既然她不愿意给别人带来痛苦,那她就只能走向心中的纯善了。这是多么伟大的情怀啊,是一种放弃之爱,对于这样的爱,我曾写过一首小诗,诗是这样写的:“爱是放弃,犹如落叶放弃树枝,/犹如夜莺放弃白昼的歌唱,/犹如飞蛾放弃黑夜,/为了它的白天,它带着伤口,/赶赴一场与火焰对话的盛会。”
  以上就是我读《田园交响曲》的真实感受,我并没有对文本进行系统阐释,也不想那样做,那是评论家的事,我只想把这篇小说中给我带来震撼不安的部分用属于我的文字描述出来,也算是对自己的一个交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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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4 10:03 | 显示全部楼层
当天使来到人间
  ——《巨翅老人》读后
  
  说到马尔克斯,我们首先会想到他的《百年孤独》,说真的,我并没读完这本书,相反,我却迷上了他的短篇,尤其是《巨翅老人》。有本批评诺贝尔文学奖作家们的书,我忘了什么名字,书中竟然说《巨翅老人》是篇“低质量”的作品,那位作者还用“社会阶级”的观点去评论,并断定它就是“弱肉强食”的样板,是宣传资本主义社会人际关系的铁的定律。我的天啊,这就是我见到的中国的批评家,连最起码的“孤独”主题都没读通,却不负责任地把一篇好小说大批一通。
  “巨翅老人”是具有多重象征的,我们完全可以闭上眼睛构想一下:一个长有翅膀的天使,当他以本来的面貌落乱到人间的时候,人类又会怎样对待他?因为他与人之间无法有效沟通,就必然会遇到各种遭遇,这遭遇是不能沟通的遭遇,即使他是真天使,也没有人会相信他是真天使。这竟让我想到了庄子的《逍遥游》,一帮蝉和斑鸠总在讥笑大鹏,可他们又哪里能体验到大鹏的志向呢?这是境界问题,巨翅老人在人间遭遇的种种也是如此,他本来是属于天上的,因为落乱,他不得不降临到人间,但又因为人类无法与之沟通,他又不得不忍受人间的孤独和人类对他的折磨。
  《巨翅老人》是我较早接触到的一个短篇,我读完后最先想到的竟然是尼采和凡高这样的思想家和艺术家,如果我们把尼采和凡高就看成是“巨翅老人”,又因为他们本属于天使的特性,所以,他们在人间所遭受的必然是孤独和苦难,人们会把他“同母鸡一起圈在铁丝鸡笼里”,会“用在牛身上烙印记的铁铲去烫他”,等等,这样的事,难道人类不都在尼采和凡高身上干过吗?而作为尼采和凡高,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耐”,因为他们知道,他和人是分属两个世界的,人类只能看到“一个落魄又衰老的、身上有难闻气味、没有生命力的、与人间语言不通的所有天使”,而不能用事实去证明他们就是天使,所以,尼采和凡高们就只能被人类称之为“疯子”了。
  我这样来解析小说的确有点过度阐释,但不管怎样,我认为这样的联想是可取的。虽然小说中没有完全证明“巨翅老人”的天使身份,我们也能从小说中女主人公埃丽森达放走“巨翅老人”的那一刻的细节可以推测出,“巨翅老人”飞走后的快乐。小说最后一处是这么写的:“她放心地舒了一口气,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他。洋葱切完了,她还在望着他,直到消失不见为止,这时他已不再是她生活中的障碍物,而是水天相交处的虚点。”为什么作者说“巨翅老人”不再是她(埃丽森达)生活中的障碍物,而是水天相交处的虚点?因为对于“巨翅老人”来说,回到了天空就等于回到了家,她似乎已经明白,他就是真正的天使。“水天相交处的虚点”又意味着什么?这难道不有点像大鹏飞上天的那一刻吗?这个“虚点”既是现实的场景,又是灵魂的至高点,人能看到这个点,却不能走向那个点,这个点属于天使,属于人类中那类非常特殊的思想家和艺术家们。
  让我们再来看看马尔克斯这个作家,其实,“孤独的感受”是马尔克斯文学情思中的重要内容,也是他艺术想象中的主要力量。他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致答辞”中说自己是怀念故里的哥伦比亚流浪汉。他说:“对我们来说,最大的挑战是缺乏为了使生活变得令人可信而必须的常规财富,朋友们,这就是我们孤独的症结所在。”所以说,在马尔克斯的作品中,处处弥漫着孤独气氛,这篇也不例外。但我总认为这篇小说的孤独和“境界”有关,我们甚至完全可以把它和庄子《逍遥游》中的大鹏放在一起去比较着理解。也有很多评论家把“巨翅老人”遭遇的人类种种看成是“人性恶”的缘故,我不否认这一点,但通篇来看,似乎“境界论”更为透彻,也更符合文章本意。虽然我不清楚马尔克斯是在什么背景下写的这篇,但我深信作者在写这篇文章之前一定遭遇过“自己的思想无法与现实沟通”的现状,这或许才是问题的根源,这也大概是作者创作《巨翅老人》的动因。
  作为小说家,“写作动因”非常关键,动因就像“按钮”,也像人们常说的“灵感”,只有一刹那就能让作者心动,并随之创作出新的作品出来。对于这点,我有深切体会,我每次创作小说前,一定是先有一个模糊的形象出现,这个形象是我不能用其他方式表达的,但这个形象能让我展开叙述,能在叙述中打开秘密。“巨翅老人”就是作者在创作之前先确定的一个形象,这个形象的开始一定不太清晰,写着写着就逐渐清晰起来。于是,这个形象就和他要表达的思想融合成了一个整体。
  我不知道我这么说有没有说清楚,但不管怎样,这些都算是我的真实感受,我从《巨翅老人》中获得的灵魂震撼,首先是因为把“巨翅老人”和“大鹏”进行转了转换,又把“大鹏”与“尼采和凡高”这样的思想家和艺术家进行了转换,我每次一想到他们,内心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我一直认为,人类根本就不配他们来生活,就像人类不配“巨翅老人”和“大鹏”来生活一样,他们在人间所遭遇的所承受的就成了必然。
  我最开写这篇小说的评论时,采用的是文本细读法,我对每一段每一段都进行了阐释,但现在我发现,这篇文章并不适合这样,作为一个令我感动的形象,我只能用最感性的文字去描述,这或许更接近文本一些。但不管怎样,每个人的读法都不会相同,我相信其他读过这篇小说的朋友,一定能读出另外的东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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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4 10:04 | 显示全部楼层
永生的诱惑
  ——《永生》读后
  
  对于博尔赫斯,我有一种说不出的崇敬,在我所喜爱的一些作家中,惟有他和卡夫卡让我痴迷的时间最长。纪德的文字犹如搅拌机,会把你的肉体搅拌的粉碎;卡尔维诺的文字过于靠智,虽然灵巧,但不乏雕刻痕迹;纳博科夫的文字变化得又过快,在每一篇里面,我除了看到一些无意义的唠叨(那些唠叨是对其技术的炫耀,我宁愿这么看),我似乎看不到更多东西;萨特的小说过于哲学化,读来令人沉闷;米兰•昆德拉的小说虽然里面夹杂着“思”,可那些思放在小说中总显得生硬……哦,还有,还有,茨威格、梅里美、加缪等等,这些作家总不能让我完全满意。不过,我在这里不是来评价这些伟大作家的缺点的,而是来写博尔赫斯和他的《永生》的,我之所以喜欢博尔赫斯,是因为我从他的小说里面,读到了上面那些作家的全部东西,他有智慧,有技巧,有思想,有形式,有内容,有虚构,有真实,有……在我眼里,他就是完美小说的化身,他改造小说可以说是最成功的。他不动声色地去叙述一个故事,中间很少穿插议论,但他能在叙述中提出问题,并让人获得思考,这或许才是小说的一种至高境界吧。
  我东扯西拉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说明我对博尔赫斯的崇敬和喜爱。我是2005年接触到他的,我接触到他的第一篇小说是他那誉满全球的《小径分岔的花园》,但说真的,我并不太喜欢这篇,这篇小说过于考验我的智力了。我喜欢他的《永生》,且读完后让我保持许久的沉默。《永生》并不完全靠智和技巧去支撑的小说,他打动我的是他提出的问题,并对问题的回答:永生有意义吗?当“我”确定了最后的答案后,“我”将重返人生阶段的那一刻,我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颤抖,我读过那么多书,虽不算职业读家,也算是读有心得的人,《永生》中有一个这样的细节,也是在“我”返回真实人生时的刹那的体验,博尔赫斯这样写道:“我悄悄地看伤口缓缓渗出一滴血,感到难以置信的幸福。我又成为普通人了,我重复说,我又和别人一样了。”我的天啊,仅仅因为伤口渗出的一滴血,仅仅因为我又成为普通人,仅仅因为我又将重新面对死亡,我就能感到“难于置信的幸福”,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幸福啊?这是走出永生的幸福,是确认死亡的幸福,是疼痛的幸福。这样的幸福体验也许是对死亡的最高体验了。波夫娃也写过类似的关于不死的小说,但我读完后至今都没什么记忆。
  对于这篇小说故事,我不想去复述,让我们看看博尔赫斯对死亡有什么样的理解:“永生是无足轻重的;除了人类以外,一切生物都能永生,因为它们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永生的意识是神明、可怕、高深莫测。”博尔赫斯还说,“死亡(或它的隐喻)使人变的聪明而忧伤。”小说中,他用既温暖又冷静的笔触讲述了一个生死轮回故事,他拉长了“生”的长度,建立了“永生”的迷宫,并让“我”在其中生活,在其中体验漫长的生命。永生世界里的人究竟在怎样生活?小说中这样写道:“穴居人的卑微可怜的模样使我想起奥德赛那条老得快死的狗阿尔戈,我便给他起名为阿尔戈,并且试图教他。我一次又一次地失败。意志、严格和固执都不起作用。他毫无动静,目光呆滞,不像是理解我反复教他的语音。”这样的“人”已经远离了我们,但他们存在,哪怕是存在于观念中,但“我”还是像他们一样,亲身体验了这样的生活:“我提到小溪对岸的废弃的采石场;一个人从高处滚到坑底,口干舌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们过了七十年之后才扔下一根绳索。他们对自己的命运也不关心。对他们来说,身体像是一头驯顺的家畜,每个月只要赏赐它几小时睡眠、一点水和一块碎肉就够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啊?以上是就是这篇小说中另两处令我震颤和不安的地方。仔细想想,这也可以说是我们存在的人生图景。七十年,正是我们经历的一生,七十年之后呢,当那根绳索把我们拉出去之后呢?其实,这里的绳索是死亡的绳索,当他拉出了我们,我们才算懂得了生的意义。
  生与死在博尔赫斯笔下是颠倒的,所谓永生,所谓死也就是生,所谓生,才是死,这让我想起自己的一句话:“像死一样地生活。”如果我们把自己当成是死人去投入到现实世界时,我们所经过的每一天都是赚的,是生命的施舍,而当我们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我们也会产生强大的幸福感,因为当我们在现实中把自己杀死了的时候,我们其实已经永生了。
  我感觉我的思想越来越混乱,叙述也越来越离谱,但不管怎样,我都得把这篇小说带给我的震颤和不安说清楚。对于博尔赫斯,我不打算再去阐述他的另外的杰作,我要在这篇阐述之后画上句号,因为对于不可言说的,我会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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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4 10:33 | 显示全部楼层
再次欢迎朋友~~占位~~一楼一楼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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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4 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在我眼里,他就是完美小说的化身,他改造小说可以说是最成功的。他不动声色地去叙述一个故事,中间很少穿插议论,但他能在叙述中提出问题,并让人获得思考,这或许才是小说的一种至高境界吧。”

特别地有同感,也因为就是喜欢这类的小说,共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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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4 11:37 | 显示全部楼层
好久没有读到这么好的文字了,在在都是如同促膝谈心般的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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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4 12:32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各位朋友,我将在这儿把这本书连载完,呵呵。多交流,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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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4 13:04 | 显示全部楼层
逃离虚无的斗士
  ——《象棋的故事》读后
  
  斯蒂芬•茨威格一直是我在心中默默喜欢的作家,我常对人说,我最喜欢博尔赫斯和卡夫卡,其实,在我心里面还装着斯蒂芬•茨威格,这个犹太人,这个“灵魂的猎者”,这个把目光转移到人的内部,去探讨人生之困惑或价值的人。他的小说描写生活琐事和心灵世界居多,虽然我们看不到宏伟的历史场面,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技巧,但我认为他的小说已完全超越了技巧,他娓娓道来的故事,以及张弛有度的描写,总让我们无法摆脱,他小说中的每一个形象,几乎都在挣扎,理性与非理性,爱情与背叛,虚无与焦灼,等等,都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我是在2005年前后读到茨威格的,自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放下,《一封陌生女人的来信》、《一个女人一生中的二十四小时》、《热带癫狂症患者》,等等,还有就是我马上就要重读的他那篇并不算出名的《象棋的故事》,这篇小说给我带来的震颤绝不亚于我读纪德和博尔赫斯。
  小说中的人物有三个,象棋世界冠军、象棋迷麦克柯诺尔及因“象棋中毒”而得过精神分裂症的律师B博士。其实,在这三个人物中,第一个是陪衬,第二个是过渡,第三才个是真正的主人公。我还是像往常一样,不去重述小说的故事情节,我们抓住小说中的主要人物的存在状况,以及小说中的一些带给我们震撼力量的细节就够了,这也是我读小说的方法,故事可以没完没了地阐述,但细节就那么几个,对人存在状况的思考也属于小说中主要要表达的一个点,有了思想之点和细节之点,这个小说的面貌是应该能搞清楚的。
  我看过不少有关《象棋的故事》的评论,一些评论家大多是二战中的对人性的摧残这个角度去阐释的,我不否认这一点,但我们还能不能从更多的角度去阐释呢?让我们来看看B博士被囚时的处境:“在大旅馆里独自住单间——这话听起来极为人道,不是吗?不过,请您相信我,他们没有把我们这些‘要人’塞到二十个人挤在一起的寒冷的木棚里,而是让我们住在大旅馆还算暖和的单间里,这并不是什么更加人道的待遇,而是更为阴险的手段。他们想从我们这里获得需要的‘材料’,不是采用粗暴的拷打或者肉体的折磨,而是采用更加精致、更加险恶的酷刑,这是想得出来的最恶毒的酷刑——把一个人完全孤立起来。他们并没有把我们怎么样——他们只是把我们安置在完完全全的虚无之中,因为大家都知道,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像虚无那样对人的心灵产生这样一种压力。他们把我们每一个人分别关进一个完完全全的真空之中,关进一间和外界严密隔绝的空房间里,不是通过鞭笞和严寒从外部对我们施加压力,而是从内部产生压力,最后迫使我们开口。乍一看来,分给我的房间似乎并没有什么使人不舒服的地方:房里有门,有床,有张小沙发,有个洗脸盆和一个带栅格的窗户。不过房门日夜都是锁着的;桌上不得有书报,不得有铅笔和纸张;窗外是一堵隔火的砖墙;我周围和我身上全都空空如也。我所有的东西都被拿走了:表给拿走了,免得我知道时间:铅笔拿走了,使我不能写字;小刀拿走了,怕我切断动脉;甚至像香烟这样极小的慰藉也拒绝给我。除了看守,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任何一张人的脸,就是看守也不许同我说话,不许回答我的问题。我从来没有听见过任何人的声音。从早晨到夜晚,从夜晚到黎明,我的眼睛、耳朵以及其他感官都得不到丝毫滋养。我真是形影柑吊,成天孤零零地、一筹莫展地守着我自己的身体以及四五件不会说话的东西,如桌子、床、窗户、洗脸盆;我就像潜水球里的潜水员一样,置身于寂静无声的漆黑大海里,甚至模糊地意识到,通向外界的救生缆索已经扯断,再也不会被人从这无声的深处拉回水面了。我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没有什么可听,没有什么可看。我身边是一片虚无,一个没有时间、没有空间的虚无之境,处处如此,一直如此。你在房里踱来踱去,你的思想也跟着你走过来走过去,走过来走过去,一直不停。然而,即使看上去无实无形的思想,也需要一个支撑点,不然它们就开始毫无意义地围着自己转圈子,便是思想也忍受不了这空无一物的虚无之境。从早到晚你老是在期待着什么,可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就这样等着等着,什么也没有发生。等啊等啊,想啊想啊,一直想到脑袋发痛。什么也没有发生,你仍然是独自一人,独自一人,独自一人。”这样的处境难道不就是人存在的真实处境吗?在B博士被关前,还有另一些人被关在纳粹集中营,这一对比就更能说明问题了,“纳粹集中营”和“人生集中营”,哪一个更为残酷?“希特勒分子用尽一切办法折磨他们的心灵和肉体,把积聚起来的愤懑都发泄在他们身上。”这是被关在纳粹集中营者的真实写照,这些被关的人受到的摧残是“希特勒分子”的施加,而B博士呢?他没有受到这样的摧残,他受到的是另一种摧残,是纯精神的摧残,是没有时间没有空间的摧残,是自己折磨自己的摧残,这样的摧残虽然“文明”,但受摧残的程度不亚于前一种。这就不免让我想起了人生,其实,茨威格所描述的外部环境都是铺垫,也可以看成是人存在的外部环境,而真正要表达的是“人”这个核心主题。
  虚无,到处都是虚无,这是20世纪的一大核心思想,我们承认了虚无,但我们该如何面对虚无,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我把B博士看成是和虚无作战的“斗士”,正是从这个角度去思考的。我有过B博士这样的经历,当我独自关在房子里,一天不出门时,总感觉无所事事,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焦虑,焦虑就像一把钢刀,直插我心脏。这是我一天的境遇,如果让我把这样的生活连续地过上一个星期或是一个月或是小说中的“四个月”呢?我不敢想象,我估计我会疯,或是自杀。但是B博士没有,他在忍受,尽管孤独的折磨和被审讯的紧张心理长久持续,他的精神也饥谨到了极点,几乎都要崩溃,但这时出现了转机,这个转机就是那本“象棋棋谱”,这仿佛是大海中的一条舢板。最开始得到那本书时,B博士还以为是“歌德或者荷马的作品”呢,可令他失望的是,那只是一本“一百五十盘名家棋局的集锦”,仿佛命运和他开了个玩笑。但是,我们应该知道,在这样的虚无环境里,即使是一只蚂蚁从你身边经过,你也会仔细凝视半天,因为你想从蚂蚁身上找到自己生命的出口,更别说一本书了。一个四个月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的人,得到了那本书时的情形该是多么震撼啊。这些细节在小说中都有描述,我不做赘述,我只想说说那本象棋棋谱意味着什么。象棋棋谱其实是个虚拟的世界,棋谱中有搏杀,有另一个世界,只要我们用心去体验,把自己完全融合进去,我们完全能从中得到拯救。人生的意义究竟在哪里?我们一直都在追问,都在寻找,其实,人生的全部意义就在于那本象棋棋谱,他就像基督教人信仰的上帝,也像我们时时刻刻追寻的艺术,当我们找到了它时,也就找到了被拯救的可能。这大概就是我在《象棋的故事》中所找到的。虽然我们看不出B博士任何的“斗士”特征,但我还是愿意把他当成是一位斗士,他在绝望的时候并没有丢弃信念,而是在精神饥谨到极点时,他依然在清醒寻找被拯救的办法,他在绝望中找到种子,并种了下去,于是,他才幸福地活了下来。
  后来,1942年的2月23日,茨威格自杀了,是和他第二位夫人一起在里约热内卢近郊的寓所服毒自杀的,作为他故事中的主人公B博士,用了本“象棋棋谱”就找到了生命的意义,而他,这个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的犹太人,他的“象棋棋谱”又在哪里?对于他的自杀,我不安了很久,我想,他只是为我们找到了一本“象棋棋谱”,而自己却始终在怀疑棋谱的真实存在,于是他就埋葬了它,回到了属于他的永恒的世界。好了,又说得过多了,对于这样一篇带给我震撼的小说,我总觉得没怎么说够,但有什么办法呢?我必须尽快结束,然后进入他的另一篇小说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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