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 13# 刘剑锋
老六差不多就是洛河边尊严和真理的象征。 实话。其地位差不多是至高无上的——有人可以对自己的父亲抑或祖宗发表不同看法,但有谁敢斗胆质疑老六呢? 老六在洛河边建立的火车神话是坚不可摧的,不容挑战的。 后来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去了趟山外,也看到了火车,回到村里竟然说:火车根本不是牛拉的,牛拉火车纯属胡说。 人们就申请复杂地望老六。 老六抽了一口旱烟,笑了笑,然后用和腊月里洛河滩的石头一样冷的声音说:哼哼。 人们就明白了。这是挑衅。这已经不是有关火车的事情了,这是向真理发起的挑衅行为。简直是愚蠢至极,笑死人。 挑衅的结果可想而知,大家用那种恶狠狠的,杀人似的目光盯着那个愚蠢的家伙: 那你说火车是什么拉的? 这家伙理屈词穷惊恐万状,好像他在山外不是看见了火车而是看到了什么恐怖而血腥的事情,或者他干脆就是这血腥而恐怖的事件的制造者。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前景不会美妙。 果然,在说话的那天夜里这个蠢货就挨了一黑砖,差点儿送命。活该。 老六继续抽他的旱烟,在村里悠然地走来走去,给灿烂的阳光照耀着,微笑着,哼哼着。 在这以后,老六凡是遇上这样的愚蠢的挑衅或者是让他感到不舒服的事情时,就这么哼哼,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像他讲的牛拉的火车一样嗷嗷嗷的轰隆隆的具有摧古拉朽的巨大的威力。
老六再也没去过山外,因为他姐姐死了。老六也无须再去,因为他在洛河边活得很好。他在人们的崇敬和爱戴里安宁幸福并充实地生活着,直到去世。 老六去世时大约50多岁。他的葬礼在洛河边是前无古人的隆重,庄严和宏大,以至于许多年后当人们谈起那个葬礼时,都少不了要赞叹一阵子。 老六去世的那年我刚好5岁。老六的葬礼场面我到现在都记得的。村里几乎所有人的胳臂上都缠着一个黑纱套;有两个响器班子吹吹打打;还放了一场一年到头都难以看到的电影,《地道战》,天哪,简直就是过年。我那时侯真希望老六能活过来然后再死一回,然后再活过来再死去,好让我们经常性地体验过年的滋味。 那确实是洛河边少有的热闹的日子。 老六不仅能给我们带来了火车,还能给我们带来热闹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