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家园论坛

 找回密码
 注册
搜索
楼主: 花奴

边城浪子(古龙小说)

[复制链接]
 楼主| 发表于 2012-7-6 12:38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2-7-6 12:39 | 显示全部楼层
马空群道:“单只花场主—人,就养了十八条来自藏边的猛犬。”

  慕容明珠用眼角瞧着花满天,冷冷道:“也许花场主养的狗都不会叫——咬人的狗本就不叫的。”

  花满天沉着脸道:“世上绝没有不叫的狗。”

  乐乐山忽又抬起头,笑了笑道:“只有一种狗是绝不叫的。”

  花满天道:“死狗?”

  乐乐山大笑,道:“不错,死狗,只有死狗才不叫,也只有死人才不说话……”

  花满天皱了皱眉,道:“喝醉了的人呢?”

  乐乐山笑道:“喝醉了的人不但话特别多,而且还专门说讨厌话。”

  花满天冷冷道:“这倒也是真话。”

  乐乐山又大笑,道:“真话岂非本就总是令人讨厌的……酒,酒呢?”

  他笑声突然中断,人已又倒在桌上。

  花满天皱着眉,满脸俱是厌恶之色。

  云在天忽然抢着道:“万马堂中,本有公犬二十一条,母犬十七条,共计三十八条;饲鸡三百九十三只,平均每日产卵三百枚,每日食用肉鸡约四十只,还不在此数。”

  此时此刻,他居然好像账房里的管事一样,报起流水账来了。

  叶开微笑道:“却不知公鸡有几只?母鸡有几只?若是阴盛阳衰,相差太多,场主就该让公鸡多多进补才是,也免得影响母鸡下蛋。”

  云在天也笑了笑,道:“阁下果然是个好心人,只可惜现在已用不着了。”

  叶开道:“为什么?”

  云在天忽然也沉下了脸,一字字道:“此间的三十八条猛犬,三百九十三只鸡,都已在一夜之间,死得干干净净。”

  叶开皱了皱眉,道:“是怎么死的?”

  云在天脸色更沉重,道:“被人一刀砍断了脖子,身首异处而死。”

  慕容明珠突又笑道:“场主若是想找出那杀鸡屠狗的凶手,我倒有条线索。”

  云在天道:“哦?”

  慕容明珠道:“那凶手想必是个厨子,若叫我一口气连杀这么多只鸡,我倒还没有那样的本事。”

  云在天沉着脸,道:“不是厨子。”

  慕容明珠忍住笑道:“怎见得?”

  云在天沉声道:“此人一口气杀死了四百多头鸡犬,竟没有人听到丝毫动静,这是多么快的刀法!”

  叶开点了点头,大声道:“端的是一把快刀!”

  云在天道:“像这么快的刀,莫说杀鸡屠狗,要杀人岂非也方便得很。”

  叶开微笑道:“那就得看他要杀的人是谁了。”

  云在天目光却已盯在傅红雪身上,道:“你阁下这柄刀,不知是否能够一口气砍断四百多条鸡犬的头颅?”

  傅红雪脸上还是全无表情,冷冷道:“杀鸡屠狗,不必用这柄刀。”

  云在天忽然一拍手,道:“这就对了。”

  叶开道:“什么事对了?”

  云在天道:“身怀如此刀法,如此利器的人,又怎会在黑夜之间,特地来杀鸡屠狗?”

  叶开笑道:“这人若不是有毛病,想必就是过得太无聊。”

  云在天目光闪动,道:“各位难道还看不出,他这样做的用意何在?”

  叶开道:“看不出。”

  云在天道:“各位就算看不出,但有句话想必也该听说过的。”

  慕容明珠接着问道:“什么话?”

  云在天目中似乎突然露出一丝恐惧之色,一字字缓缓道:“鸡犬不留!”

  慕容明珠耸然动容,失声道:“鸡犬不留?……为什么要鸡犬不留?”

  云在天冷冷道:“若不赶尽杀绝,又怎么能永绝后患?”

  慕容明珠道:“为什么要赶尽杀绝?难道……难道十八年前杀尽神刀门下的那批凶手,今日又到万马堂来了?”

  云在天道:“想必就是他们。”

  他虽然在勉强控制自己,但脸色也已发青,说完了这句话,立刻举杯一饮而尽,才慢慢地接着道:“除了他们之外,绝不会有别人!”

  慕容明珠道:“怎见得?”

  云在天道:“若不是他们,为何要先杀鸡犬,再来杀人?这岂非打草惊蛇?”

  慕容明珠道:“他们又为何要这样做?”

  云在天紧握双拳,额上也已沁出汗珠,咬着牙道:“只因他们不愿叫我们死得太快,死得太容易!”

  夜色中隐隐传来马嘶,更衬得万马堂中静寂如死。


秋风悲号,天地间似也充满了阴森肃杀之意。

  边城的秋夜,本就时常令人从心里一直冷到脚跟。

  傅红雪还是一直凝视着手里的刀,叶开却在观察着每个人。

  公孙断不知何时,又开始不停地一大口,一大口喝着酒。

  花满天已站起来,背负着双手,在万马奔腾的壁画下踱来踱去,脚步沉重得就像是拖着条几百斤重的铁链子。

  飞天蜘蛛脸色发白,仰着脸,看着屋顶出神,也不知想着什么。

  慕容明珠刚喝下去的酒,就似已化为冷汗流出——这件十八年前的旧案,若是真的和他完全无关,他为什么要如此恐惧?

  马空群虽然还是不动声色,还是端端正正,笔笔直直地坐在那里,就仿佛还是完全置身事外。

  可是他的一双手,却已赫然按入了桌面,竟已嵌在桌面里。

  “一醉解千愁,还是醉了的人好。”

  但乐乐山是真的醉了么?

  叶开嘴角露出了微笑,他忽然发觉,惟一真正没有改变的人,就是他自己。

  烛泪已残,风从屏风外吹进来,吹得满堂烛火不停地闪动,照着每个人的脸阵青阵白阵红,看来就好像每个人心里都不怀好意。

  过了很久,慕容明珠才勉强笑了笑,道:“我还有件事不懂。”

  云在天道:“哦?”

  慕容明珠道:“他们已杀尽了神刀门的人,本该是你们找他们复仇才对,他们为什么反而会先找上门来了?”

  云在天沉声道:“神刀、万马,本出一门,患难同当,恩仇相共。”

  慕容明珠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和万马堂也有仇?”

  云在天道:“而且必定是不解之仇!”

  慕容明珠道:“那么他们又为何等到十八年后,才来找你们?”

  云在天目光似乎在眺望着远方,缓缓道:“十八年前的那一战,他们虽然将神刀门下斩尽杀绝,但自己的伤损也很重。”

  慕容明珠道:“你是说,那时他们已无力再来找你们?”

  云在天冷冷道:“万马堂崛起关东,迄今垂三十年,还没有人敢轻犯万马堂中的一草一木。”

  慕容明珠道:“就算那时他们要休养生息,也不必要等十八年。”

  云在天目光忽然刀一般盯在他脸上,一字字道:“那也许只因为他们本身已伤残老弱,所以要等到下一代成长后,才敢来复仇!”

  慕容明珠耸然动容道:“阁下难道真的对我们有怀疑之意?”

  云在天沉声道:“十八年前的血债犹新,今日的新仇又生,万马堂上上下下数百弟兄,性命都已系于这一战,在下等是不是要分外小心?”

  慕容明珠亢声道:“但我们只不过是昨夜才刚到这里的……”

  叶开忽又笑了笑,道:“就因为我们是昨夜刚到的陌生人,所以嫌疑才最重。”

  慕容明珠道:“为什么?”

  叶开道:“因为这件事也是昨夜才发生的。”

  慕容明珠道:“难道我们一到这里,就已动手,难道就不可能是已来了七八天的人?”

  叶开缓缓道:“十八年的旧恨,本就连片刻都等不得,又何况七八天?”

  慕容明珠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喃喃道:“这道理不通,简直不通。”

  叶开笑道:“通也好,不通也好,我们总该感激才是。”

  慕容明珠道:“感激?”

  叶开举起金杯,微笑道:“若不是我们的嫌疑最重,今日又怎能尝到万马堂窖藏多年的美酒!”

  乐乐山突又一拍桌子,大笑道:“好,说得好,一个人只要能凡事想开些,做人就愉快得多了……酒,酒呢……”

  这次他总算摸着了酒杯,立刻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慕容明珠冷冷道:“这酒阁下居然还能喝得下去,倒也不容易。”

  乐乐山瞪眼道:“只要我没做亏心事,管他将我当做杀鸡的凶手也好,杀狗的凶手也好,都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这酒我为什么喝不下去?……酒呢?还有酒没有?”

  酒来的时候,他的人却又已倒在桌上,一瞬间又已鼾声大作。

  花满天用眼角瞅着他,像是恨不得一把将这人从座上揪起来,掷出门外去。

  对别的人,别的事,花满天都很能忍耐,很沉得住气。

  否则他又怎会在风沙中站上一夜?

  但只要一看见乐乐山,他火气好像立刻就来了,冷漠的脸上也忍不住要露出憎恶之色。

  叶开觉得很有趣。

  无论什么事,只要有一点点特别的地方,他都绝不会错过的,而且一定会觉得很有趣。

  他在观察别人的时候,马空群也正在观察着他,显然也觉得他很有趣。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人目光突然相遇,就宛如刀锋相接,两个人的眼睛里,都似已进出了火花。

  马空群勉强笑了笑,仿佛要说什么。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2-7-6 12:40 | 显示全部楼层
但这时慕容明珠突又冷笑道:“现在我总算完全明白了。”

  云在天道:“明白了什么?”

  慕容明珠道:“三老板想必认为我们这五个人中,有一人是特地来寻仇报复的,今日将我们找到这里来,为的就是要找出这人是谁!”

  马空群淡淡道:“能找得出么?”

  慕容明珠道:“找不出,这人脸上既没有挂着招牌,若要他自己承认,只怕也困难得很!”

  马空群微笑道:“既然找不出,在下又何必多此一举?”

  叶开立刻也笑道:“多此一举的事,三老板想必是不会做的。”

  马空群道:“还是叶兄明鉴。”

  慕容明珠抢着道:“今夜这一会,用意究竟何在?三老板是否还有何吩咐?抑或真的只不过是请我们大吃大喝一顿的?”

  词锋咄咄逼人,这一呼百喏的贵公子,三杯酒下肚,就似已完全忘记了刚才的解剑之耻。

  富贵人家的子弟,岂非本就大多是胸无城府的人?

  但这一点叶开好像也觉得很有趣,好像也在慕容明珠身上,发现了一些特别之处了。

  马空群沉吟着,忽然长身而起,笑道:“今夜已夜深,回城路途遥远,在下已为各位准备了客房,但请委屈一宵,有话明天再说也不迟。”

  叶开立刻打了个呵欠,道:“不错,有话明天再说也不迟。”

  飞天蜘蛛笑道:“叶兄倒真是个很随和的人。只可惜世上并不是人人都像叶兄这样随和的。”

  马空群目光灼灼,道:“阁下呢?”

  飞天蜘蛛叹了口气,苦笑道:“像我这样的人,想不随和也不行。”

  慕容明珠眼睛盯着桌上的八柄剑,道:“何况这里至少总比镇上的客栈舒服多了。”

  马空群道:“傅公子……”

  傅红雪淡淡道:“只要能容我这柄刀留下,我的人也可留下。”

  乐乐山忽然大声道:“不行,我不能留下。”

  花满天立刻沉下了脸,道:“为什么不能留下?”

  乐乐山道:“那小子若是半夜里来,杀错了人,一刀砍下我的脑袋来,我死得岂非冤枉?”

  花满天变色道:“阁下是不是一定要走?”

  乐乐山醉眼乜斜,突又笑了笑,道:“但这里明天若还有好酒可喝,我就算真的被人砍下了脑袋,也认命了。”

  每个人都站了起来,没有人坚持要走。

  每个人都已感觉到,这一夜虽然不能很平静度过,但还是比走的好。

  一个人夤夜走在这荒原上,岂非任何事都可能发生的。

  只有公孙断,却还是大马金刀坐在那里,一大口,一大口地喝着酒……

  风沙已轻了,日色却更遥远。

  万籁无声,只有草原上偶尔随风传来的一两声马嘶,听来却有几分像是异乡孤鬼的夜啼。

  一盏天灯,孤零零地悬挂在天边,也衬得这一片荒原更凄凉萧索。

  边城的夜月,异乡的游子,本就是同样寂寞的。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2-7-6 12:41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2-7-6 12:48 | 显示全部楼层
就在这时,两条人影箭一般窜过来,一个人手里剑光如飞花,另一人的身形轻灵如飞鹤。

  花满天目光掠过门外站着的三个人,身形不停,扑向乐乐山门外,顿住。他也已听到门里的鼾声。

  云在天身形凌空一翻,落在傅红雪门外,伸手一推,门竟开了。

  傅红雪赫然就站在门口,手里紧握着刀,一双眼睛亮得怕人。

  云在天竟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铁青着脸,道:“各位刚才都没有离开过这里?”

  没有人回答。

  这问题根本就不必提出来问。

  花满天沉声道:“有谁听见了什么动静?”

  也没有。

  慕容明珠皱了皱眉,像是想说什么,还未说出口,就已弯下腰呕吐起来。

  风中的血腥气已传到这里。

  然后,万马悲嘶,连天边的冷月都似也为之失色!

  天皇皇,地皇皇。

  眼流血,月无光……

  “眼流血,月无光。

  万马悲嘶人断肠……”

  有谁知道天地间最悲惨,最可怕的声音是什么?

  那绝不是巫峡的猿啼,也不是荒坟里的鬼哭,而是夜半荒原上的万马悲嘶!

  没有人能形容那种声音,甚至没有人听见过。

  若不是突然间天降凶祸,若不是人间突然发生了惨祸,万马又怎会突然同时在夜半悲嘶?

  就像是铁石心肠的人,听到了这种声音,也难免要为之毛骨悚然,魂飞魄散。

  西边的一排马房,养着的是千中选一,万金难求的种马。

  鲜血还在不停的从马房中渗出来,血腥气浓得令人作呕。

  马空群没有呕吐。

  他木立在血泊中,他已失魂落魄。

  公孙断环抱着马房前的一株孤树,抱得很紧,但全身还是不停地发抖。

  树也随着他抖,抖得满树秋叶一片片落下来,落在血泊中。

  血浓得足以令一树落叶浮起。

  叶开来的时候,用不着再问,已看出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只要有人心的人,都绝不忍来看。

  世上几乎没有一种动物比马的线条更美,比马更有生命力。

  那匀称的骨架,生动的活力,本身就已是完美的象征。

  又有谁能忍心一刀砍下马的头颅来?

  那简直已比杀人更残忍!

  叶开叹息了一声,转回身子,正看到慕容明珠又开始在远处不停地呕吐。

  飞天蜘蛛也是面如死灰,满头冷汗。

  傅红雪远远地站在黑夜里,黑夜笼罩着他的脸,但他手里的刀鞘却仍在月下闪闪地发着光。

  公孙断看到了这柄刀,突然冲过来,大喝道:“拔你的刀出来。”

  傅红雪淡淡道:“现在不是拔刀的时候。”

  公孙断厉声道:“现在正是拔刀的时候,我要看看你刀上是不是有血?”

  傅红雪道:“这柄刀也不是给人看的。”

  公孙断道:“要怎么你才肯拔刀?”

  傅红雪道:“我拔刀只有一种理由。”

  公孙断道:“什么理由?杀人?”

  傅红雪道:“那还得看杀的是什么人,我一向只杀三种人。”

  公孙断道:“哪三种?”

  傅红雪道:“仇人、小人……”

  公孙断道:“还有一种是什么人?”

  傅红雪冷冷地看着他,冷冷道:“就是你这种定要逼我拔刀的人。”

  公孙断仰天而笑,狂笑道:“好,说得好,我就是要等着听你说这句话……”

  他的手已按上弯刀的银柄,笑声未绝,手掌已握紧!

  傅红雪的眸子更亮,似也已在等着这一刹那。

  拔刀的一刹那!

  但就在这刹那间,夜色深沉的大草原上,突又传来一阵悲凉的歌声:

  “天皇皇,地皇皇,地出血,月无光。

  月黑风高杀人夜,万马悲嘶人断肠。”

  歌声缥缈,仿佛很遥远,但每个字却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公孙断脸色又已变了,忽然振臂而起,大喝道:“追!”

  他身形一掠,黑暗中已有数十根火把长龙般燃起,四面八方地卷了出来。


云在天双臂一振,“八步赶蝉追云式”,人如轻烟,三五个起落,已远在二十丈外。

  叶开叹了口气,喃喃道:“果然不愧是云中飞鹤,果然是好轻功。”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傅红雪说话,但等他转过头来时,一直站在那边的傅红雪,竟已赫然不见了。

  血泊已渐渐凝结,不再流动。

  火光也渐渐去远了。

  叶开一个人站在马房前——天地间就似只剩下他一个人。

  马空群、花满天、傅红雪、慕容明珠……这些人好像忽然间就已消失在黑暗里。

  叶开沉思着,嘴角又渐渐露出一丝微笑,喃喃道:“有趣有趣,这些人好像没有一个不有趣的……”

  草原上火把闪动,天上的星却已疏落。

  叶开在黑暗中倘佯着,东逛逛,西走走,漫无目的,看样子这草原上绝没有一个比他更悠闲的人。

  天灯又已亮起。

  他背负起双手,往天灯下慢慢地逛过去。

  突然间,马蹄急响,辔铃轻震,一匹马飞云般自黑暗中冲出来。

  马上人明眸如秋水,瞟了他一眼,突然一声轻喝,怒马已人立而起,硬生生停在他身旁。

  好俊的马,好俊的骑术。

  叶开微笑着,道:“姑奶奶居然还没有摔死,难得难得。”

  马芳铃眼睛铜铃般瞪着他,冷笑道:“你这阴魂不散,怎么还没有走?”

  叶开笑道:“还未见着马大小姐的芳容,又怎舍得走?”

  马芳铃怒叱道:“好个油嘴滑舌的下流胚,看我打不死你。”

  她长鞭又挥起,灵蛇般向叶开抽了过来。

  叶开笑道:“下流胚都打不死的。”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的人忽然已上了马背,紧贴在马芳铃身后。

  马芳铃一个肘拳向后击出,怒道:“你想于什么?”

  她肘拳击出,手臂就已被捉住。

  叶开轻轻道:“月黑风高,我已找不出回去的路,就烦大小姐载我一程如何?”

  马芳铃咬着牙,恨恨道:“你最好去死。”

  她又一个肘拳击出,另一条手臂也被捉住,竟连动都没法子动了。

  只觉得一阵阵男人的呼吸,吹在她脖子上,吹着她的发根。

  她想缩起脖子,想用力往后撞,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全身竟偏偏连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座下的胭脂奴,想必也是匹雌马,忽然也变得温柔起来,踩着细碎的脚步,慢慢地往前走。

  草原上一片空阔,远处一点点火光闪动,就仿佛是海上的渔火。

  秋风迎面吹过来,也似已变得很温柔,温柔得仿佛春风。

  她忽然觉得很热,咬着嘴唇,恨恨道:“你……你究竟放不放开我的手?”

  叶开道:“不放。”

  马芳铃道:“你这下流胚,你这无赖,你再不下去,我就要叫了。”

  她本想痛骂他一顿的,但她的声音连自己听了,都觉得很温柔。

  这又是为了什么?

  叶开笑道:“你不会叫的,何况,你就算叫,也没有人听得见。”

  马芳铃道:“你……你……你想干什么?”

  叶开道:“什么都不想。”

  他的呼吸也仿佛春风般温柔,慢慢地接着道:“你看,月光这么淡,夜色这么凄凉,一个长在天涯流浪的人,忽然遇着了你这么样一个女孩子,又还能再想什么?”

  马芳铃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想说话,又怕声音颤抖。

  叶开忽又道:“你的心在跳。”

  马芳铃用力咬着嘴唇,道:“心不跳,岂非是个死人了?”

  叶开道:“但你的心却跳得特别快。”

  马芳铃道:“我……”

  叶开道:“其实你用不着说出来,我也明白你的心意。”

  马芳铃道:“哦?”

  叶开道:“你若不喜欢我,刚才就不会勒马停下,现在也不会让这匹马慢慢的走。”

  马芳铃道:“我……我应该怎么样?”

  叶开道:“你只要打一声呼哨,这匹马就会让我掉下去。”

  马芳铃忽然一笑,道:“多谢你提醒了我。”

  她一声呼哨,马果然轻嘶着,人立而起。

  叶开果然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她自己也摔了下去,恰巧跌在叶开怀里。

  只听辔铃声响,这匹马已放开四蹄,跑走了。

  叶开叹了口气,喃喃道:“只可惜我还忘记提醒你一件事,我若摔下来,你也会摔下来的。”

  马芳铃咬着牙,恨恨道:“你真是下流胚,真是个大无赖……”

  叶开道:“但却是个很可爱的无赖,是不是?”

  马芳铃道:“而且很不要脸。”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2-7-6 12:49 | 显示全部楼层
话未说完,她自己忽也“噗哧”一声笑了,脸却也烧得飞红。

  如此空阔的大草原,如此清凉的月色,如此寂寞的秋夜……

  你却叫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怎么能硬得起心肠来,推开一个她并不讨厌的男人。

  一个又坏,又特别的男人。

  马芳铃忽然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你这样的人,我真没看见过。”

  叶开道:“我这样的男子本来不多。”

  马芳铃道:“你对别的女人,也像对我这样子的吗?”

  叶开道:“我若看见每个女人都像这样子,头早已被人打扁了。”

  马芳铃又咬起嘴唇,道:“你以为我不会打扁你的头?”

  叶开道:“你不会的。”

  马芳铃道:“你放开我的手,看我打不打扁你?”

  叶开的手已经放开了。

  她扭转身,扬起手,一巴掌掴了下去。

  她的手扬得很高,但落下去时却很轻。

  叶开也没有闪避,只是静静地坐在地上,静静地凝视着她。

  她的眸子在黑暗中亮如明星。

  风在吹,月光更远。

  她慢慢地垂下头,道:“我……我叫马芳铃。”

  叶开道:“我知道。”

  马芳铃道:“你知道?”

  叶开道:“我已向你那萧大叔打听过你!”

  马芳铃红着脸一笑,嫣然道:“我也打听过你,你叫叶开。”

  叶开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我也知道你一定打听过我。”

  马芳铃的头垂得更低,忽然站起来,瞰望着西沉的月色,轻轻道:“我……我该回去了。”

  叶开没有动,也没有再拉住她。

  马芳铃转过身,想走,又停下,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叶开仰天躺了下去,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我不走,我等你。”

  马芳铃道:“等我?”

  叶开道:“无论我要待多久,你那萧大叔都绝不会赶我走的。”

  马芳铃回眸一笑,人已如燕子般掠了出去。

  苍穹已由暗灰渐渐变为淡青。冷月已渐渐消失在曙色里。

  叶开还是静静地躺着,仿佛正在等着旭日自东方升起。

  他知道不会等得太久的。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2-7-6 12:50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2-7-6 12:51 | 显示全部楼层
云在天身形游走,已绕到叶开身后。

  突听一个孩子的声音道:“三姨,你看,他们又要在这里杀人了,我们看看好不好?”

  一个温柔的女子声音道:“傻孩子,杀人有什么好看的。”

  孩子道:“很好看,至少总比杀猪好看得多。”

  花满天皱了皱眉,剑尖又垂下。

  叶开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就看见了一个白衣妇人,牵着个穿红衣的孩子,正从屋角后走出来。

  这妇人长身玉立,满头秀发漆黑,一张瓜子脸却雪白如玉。

  她并不是那种令人一见销魂的美女,但一举一动间都充满了一种成熟妇人的神韵。

  无论什么样的男人,只要看见她立刻就会知道,你不但可以在她身上得到安慰和满足,也可以得到了解和同情。

  她牵着的孩子满身红衣,头上一根冲天杵小辫子,也用条红绸带系住,身子长得虽然特别瘦小,但眼睛却特别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不停地转来转去,显得又活泼,又机灵。

  叶开当然也对她们笑了笑。

  看到女人和孩子时,他的笑容永远都是亲切而动人的。

  孩子看见了他,却像是怔了怔,突然跳起来,大声道:“我认得这个人。”

  妇人皱了皱眉:“别胡说,快跟我回去。”

  孩子却挣脱了她的手,跳着跑过来,用手划着脸笑着道:“丑丑丑,抱着我姐姐不放手,你说你自己丑不丑?……”

  花满天沉着脸道:“小虎子,胡说八道些什么?”

  孩子眼珠子转动,道:“我没有胡说八道,我说的是真话,昨天晚上,我明明看见他跟我姐姐抱在一起,叫他放手都不行。”

  花满天动容道:“昨天晚上什么时候?”

  孩子道:“就在快天亮的时候。”

  花满天脸色变了。

  云在天厉声道:“这事是不是你亲眼看见的?千万不可胡说!”

  孩子道:“当然是我亲眼看见的。”

  云在天道:“怎么会看得见?”

  孩子道:“昨天晚上敲过锣之后,姐姐就要出来看看,我也要跟她出来,她不肯,我就趁她一个不留神,藏到她马肚子下。”

  云在天道:“然后呢?”

  孩子道:“姐姐还不知道,骑着马刚走了没多久,就看见了这个人,然后他们就……”

  他话未说完,已被那妇人拉走,嘴里却还在大叫大嚷,道:“我说的是真话,我亲眼看见的嘛,我为什么不能说?”

  花满天、云在天面面相觑,脸上是一片死灰,哪里还能开口。

  叶开脸上的表情却很奇特,心里又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突听一人沉声道:“你跟我来。”

  马空群不知何时已走了出来,脸色铁青地向叶开招了招手,大步走出了院子。

  叶开只有跟着他走了出去。

  这时外面的大草原上,正响起了一片牧歌。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没有牛羊,只有马。

  马群在阳光下奔驰,天地间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马空群身子笔挺,端坐在雕鞍上,鞭马狂驰,似要将胸中的愤怒,在速度中发泄。

  幸亏叶开座下的也是匹好马,总算能勉强跟住了他。

  远山一片青绿,看来并不高,也不太远。

  但他们这样策马狂奔,还是奔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山坡下。

  叶开也只好跟着。

  山坡上一座大坟,坟上草色已苍,几棵白杨,伶仃地站在西风里。

  坟头矗立着一块九尺高的青石碑。

  碑上几个醒目大字是:“神刀堂烈士之墓”。

  旁边还有几个人的名字:“白天羽夫妻、白天勇夫妻,合葬于此。”

  马空群直奔到石碑前,才停下脚步,汗气已湿透重衣。

  山上的风更冷。

  他在石碑前跪了下来,良久良久,才站起来,转过身,脸上的皱纹更深了,每一条皱纹里,都不知埋藏着多少凄凉惨痛的往事。

  也不知埋藏了多少悲伤,多少仇恨!

  叶开静静地站在西风里,心里也只觉凉嗖嗖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马空群凝视着他,忽然道:“你看见了什么?”

  叶开道:“一座坟。”

  马空群道:“你知道这是谁的坟?”

  叶开道:“白天羽,白天勇……”

  马空群道:“你知道他们是谁?”

  叶开摇摇头。


马空群神色更悲伤,黯然道:“他们都是我的兄长,就好像我嫡亲的手足一样。”

  叶开点点头,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别人都称他为三老板。

  马空群又问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将他们合葬在这里?”

  叶开又摇摇头。

  马空群咬着牙,握紧双拳道:“只因我找着他们的时候,他们的血肉已被草原上的饿狼吮光,只剩下了一堆白骨,无论谁都已无法分辨。”

  叶开的双手也不由自主紧紧握起,掌心似也沁出了冷汗。

  山坡前一片大草原,接连着碧天。

  风吹长草,正如海洋中的波浪。

  马空群转过身,遥望着远方,过了很久,才缓缓道:“现在你看见的是什么?”

  叶开道:“草原、大地。”

  马空群道:“看不看得见这块地的边?”

  叶开道:“看不见。”

  马空群道:“这一块看不见边际的大地,就是我的!”

  他神色忽然激动,大声接着道:“大地上所有的生命,所有的财产,也全都属于我!我的根已长在这块地里。”

  叶开听着,他只有听着。

  他实在不能了解这个人,也不能了解他说这些话的意思。

  又过了很久,马空群的激动才渐渐平息,长叹道:“无论谁要拥有这一片大地,都不是件容易事。”

  叶开忍不住叹道:“的确不容易。”

  马空群道:“你知不知道,这一切我是怎么样得来的?”

  叶开道:“不知道。”

  马空群突然撕开了衣襟,露出钢铁般的胸膛,道:“你再看看这是什么?”

  叶开看着他的胸膛,呼吸都似已停顿。

  他从未看过一个人的胸膛上,有如此多刀伤,如此多剑痕!

  马空群神情突又激动,眼睛里发着光,大声道:“这就是我付出的代价,这一切都是用我的血,我的汗,还有我无数兄弟的性命换来的!”

  叶开叹道:“我明白。”

  马空群厉声道:“所以无论什么人,都休想将这一切从我手里抢走——无论什么人都不行!”

  叶开道:“我明白。”

  马空群喘息着,这身经百战的老人,胸膛虽仍如钢铁般坚强,但他的体力,却已显然比不上少年。

  这岂非正是老去的英雄同有的悲哀?

  直等他喘息平复时,他才转过身,拍了拍叶开的肩,声音也变得很和蔼,缓缓道:“我知道你是个很有志气的少年,宁死也不愿损害别人的名誉,像你这样的少年,世上已不多。”

  叶开道:“我做的只不过是我自觉应该做的事,算不了什么。”

  马空群道:“你做得不错,我很想要你做我的朋友,甚至做我的女婿……”

  他的脸突又沉下,眼睛里又射出刀一般凌厉的光芒,盯着叶开,一字一字缓缓地道:“可是你最好还是赶快走。”

  叶开道:“走?”

  马空群道:“不错,走,快走,越快越好。”

  叶开道:“为什么要走?”

  马空群沉着脸,道:“因为这里的麻烦太多,无论谁在这里,都难免要被沾上血腥。”

  叶开淡淡一笑道:“我不怕麻烦也不怕血腥。”

  马空群厉声道:“但这地方你本就不该来的,你应该回去。”

  叶开道:“回到哪里去?”

  马空群道:“回到你的家乡,那里才是你安身立命的地方。”

  叶开也慢慢地转身面向草原,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你可知道我的家乡在哪里?”

  马空群摇摇头,道:“无论你的家乡多么遥远,无论你要多少盘缠,我都可以给你。”

  叶开忽又笑了笑,道:“那倒不必,我的家乡并不远。”

  马空群道:“不远?在哪里?”

  叶开眺望着天边的一朵白云,一字字道:“我的家乡就在这里。”

  马空群怔住。

  叶开转回身,凝视着他,脸上带着种很奇特的表情,沉声道:“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你还要叫我到哪里去?”

  马空群胸膛起伏,紧握双拳,喉咙里“格格”作响,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叶开淡淡道:“我早已说过,只做我自己应该做的事,而且从不怕麻烦,也不怕血腥。”

  马空群厉声道:“所以你一定要留在这里?”

  叶开的回答很简单,也很干脆。

  他的回答只有一个字:“是!”

  西风卷起了木叶,白杨伶仃地颤抖。

  一片乌云卷来,掩住了日色,天已暗了下来。

  马空群的腰虽仍挺得笔直,但胃却在收缩,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他的胸与胃之间压迫着,压得他几乎忍不住要呕吐。

  他只觉得满嘴酸水,又酸又苦。

  叶开已走了。

  他知道,可是并没有拦阻,甚至连看都没有回头去看一眼。

  既不能拦阻,又何必看?

  若是换了五年前,他绝不会让这少年走的。

  若是换了五年前,他现在也许已将这少年埋葬在这山坡上。

  从来也没有人拒绝过他的要求,他说出的话,从来也没有人敢违抗。

  可是现在已有了。

  刚才他们面对着面时,他本有机会一拳击碎这少年的鼻梁。

  他第一拳出手的速度,快得简直就像是雷电下击,若是换了五年前,他自信可以将任何一个站在他面前的人击倒!

  无论谁只要鼻梁击碎,头就会发晕,眼睛就会被自己鼻子里标出来的血封住,就很难再有闪避还击的机会。

  这就叫一拳封门!

  这一拳他本极有把握,而且几乎从未失手过。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2-7-6 12:51 | 显示全部楼层
但这一次他竟未出手!

  多年来,他的肌肉虽然很结实,甚至连脖子上都没有生出一点多余的脂肪肥肉,无论是坐着,还是站着,身子仍如标枪般笔挺。

  多年来,他外表几乎看不出有任何改变。

  但一个人内部的衰老,本就是任何人都无法看出来的。

  有时甚至连自己都看不出。

  这并不是说他的胃已渐渐受不了太烈的酒,也不是说他对女人的需要,已渐渐不如以前那么强烈。

  真正的改变,是在他心里。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顾忌已越来越多,无论对什么事,都已不如以前那么有把握。

  甚至在床上,拥着他最爱的女人时,他也都已不像以前那样能控制自如;最近这几次,他已怀疑自己是否能真的令对方满足。

  这是不是正象征着他已渐渐老了?

  一个人只有在自己心里有了衰老的感觉时,才会真的衰老。

  五年……也许只要三年……

  三年前无论谁敢拒绝他的要求,都绝对休想从他面前站着走开!

  但就算他愿以所有的财富和权势去交换,也换不回这三年岁月来了。

  剩下的还有多少个三年呢?

  他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现在他只想能静静地躺下来。

  他忽然觉得很疲倦。

  天色更暗,似将有雷雨。

  马空群当然看得出,多年的经验,已使他看天气的变化,就如同他看人心的变化一样准。

  但他却懒得站起来,懒得回去。

  他静静地躺在石碑前,看着石碑上刻着的那几行字:“白天羽夫妻,白天勇夫妻……”

  他们本是他的兄弟,他们的确死得很惨。

  但他却不能替他们复仇!

  为什么呢?

  这秘密除了他自己和死去的人之外,知道的人并不多。

  这秘密已在他心里隐藏了十八年,就像是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他只要一想起,心里就会痛。

  他并没有听到马蹄声,但却感觉到有人已走上了山坡。

  这个人的脚步并不轻,但步子却跨得很大,又大又快。

  他知道是公孙断来了。

  只有公孙断,是惟一能跟他共享所有秘密的人。

  他信任公孙断,就好像孩子信任母亲一样。

  脚步声就像是说话的声音,每个人都有他不同的特质。

  所以瞎子往往只要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就能听得出来的是什么人。

  公孙断的脚步声正如他的人,巨大、猛烈、急躁,一开始就很难中途停下。

  他一口气奔上山,看到马空群才停下来,一停下来立刻问道:“人呢?”

  马空群道:“走了。”

  公孙断道:“你就这样让他走?”

  马空群叹息了一声,道:“也许你说得不错,我已老了,已有些怕事。”

  公孙断道:“怕事?”

  马空群苦笑道:“怕事的意思,就是不愿再惹不必有的麻烦。”

  公孙断道:“你认为不是他?”

  马空群道:“无论如何,至少昨夜的事并不是他做的,有人能替他证明。”

  公孙断道:“他为什么不肯说出来?”

  马空群道:“也许只因他还年轻,太年轻……”

  说到“年轻”这两个字,他嘴里似又涌出了苦水。又苦又酸。

  公孙断垂下头,看到了石碑上的名字,双拳又渐渐握紧,目中的神色也变得奇怪,也不知是悲愤,是恐惧,还是仇恨。

  过了很久,他才慢慢地沉声道:“你能确定白老大真有个儿子?”

  马空群道:“嗯。”

  公孙断道:“你怎知这次是他的孤儿来复仇?”

  马空群闭上眼睛,一字字道:“这样的仇恨,本就是非报不可的。”

  公孙断的手握得更紧,哽声道:“但我们做的事那么秘密,除了死人外,又怎会有别人知道?”

  马空群长长叹息着,道:“无论什么样的秘密,迟早总有人知道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话你千万不能不信。”

  公孙断凝视着石碑上的刻字,目中的恐惧之色仿佛更深,咬着牙道:“这孤儿若长大了,年纪正好跟叶开差不多。”

  马空群道:“跟傅红雪也差不多。”

  公孙断霍然转身,俯视着他,道:“你认为谁的嫌疑较大?”

  马空群沉吟着,道:“照现在的情况看来,好像是傅红雪。”

  公孙断道:“为什么?”

  马空群道:“这少年看来仿佛是个很冷静,很能忍耐的人,其实却比谁都激动。”

  公孙断冷笑道:“但他却宁可从栏下狗一般钻进来,也不愿杀一个人。”


马空群道:“这只因那个人根本不值得他杀,也不是他要杀的!”

  公孙断的脸色有些变了。

  马空群缓缓道:“一个天性刚烈激动的人,突然变得委曲求全,只有一种原因。”

  公孙断道:“什么原因?”

  马空群道:“仇恨!”

  公孙断身子一震,道:“仇恨?”

  马空群道:“他若有了非报复不可的仇恨,才会勉强控制住自己,才会委曲求全,忍辱负重,只因为他一心一意只想复仇!”

  他张开眼,目中似已有些恐惧之色,沉声道:“你可听人说过勾践复仇的故事?就因为他心里的仇恨太深,所以别人不能忍受的事,他才全都能忍受。”

  公孙断握紧双拳,嘎声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

  马空群目光遥视着阴暗的苍穹,久久都没有说话。

  公孙断厉声道:“现在我们已有十三条命牺牲了,你难道还怕杀错了人?”

  马空群道:“你错了。”

  公孙断道:“你认为他还有同党?”

  马空群道:“这种事,本就不是一个人的力量能做的!”

  公孙断道:“但白家岂非早已死尽死绝?”

  马空群的人突然弹簧般跳了起来,厉声道:“若已死尽死绝,这孤儿是哪里来的?若非还有人在暗中相助,一个小孩又怎能活到现在?那人若不是个极厉害的角色,又怎会发现是我们下的手?又怎能避开我们的追踪搜捕?”

  公孙断垂下头,说不出话了。

  马空群的拳也已握紧,一字字道:“所以我们这一次若要出手,就得有把握将他们的人一网打尽,绝不能再留下后患!”

  公孙断咬着牙,道:“但我们这样等下去,要等到几时?”

  马空群道:“无论等多久,都得等!”

  公孙断道:“现在我们已送了十三条命,若是再等下去……”

  马空群冷冷道:“只要是别人的命,再送三百条又何妨?”

  公孙断道:“你怕他先下手为强?”

  马空群冷笑道:“你放心,他也绝不会很快就对我们下手的!”

  公孙断道:“为什么?”

  马空群道:“因为他一定不会让我们死得太快,太过容易!”

  公孙断脸色铁青,巨大的手掌又已按上刀柄!

  马空群冷冷地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现在一定还没有抓住真实的证据,能证明是我们下的手,所以……”

  公孙断道:“所以怎么样?”

  马空群道:“所以他才要使我们恐惧,无论谁在恐惧时,都最容易做错事,只有在我们做的事发生错误时,他才有机会抓住我们的把柄!”

  公孙断咬着牙道:“所以现在我们什么事也不能做?”

  马空群点点头,沉声道:“所以我们现在只有等下去,等他先错!”

  他神情又渐渐冷静,一字字慢慢地接着道:“只有等,是永远不会错的!”

  等的确永不会错。

  一个人只要能忍耐,能等,迟早总会等得到机会的!

  但你若要等,往往也得付出代价,那代价往往也很可怕。

  公孙断用力握住了刀柄,突然拔刀,一刀砍在石碑上,火星四溅。

  就在这时,阴暗的苍穹中,也突有一道霹雳击下!

  银刀在闪电中顿时失去了它的光芒。

  一粒粒比黄豆还大的雨点,落在石碑上,沿着银刀砍裂的缺口流下,就好像石碑也在流泪一样。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2-7-6 12:52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小黑屋|手机版|品读家园论坛 ( 鄂ICP备19005928号 )

GMT+8, 2025-1-29 11:31 , Processed in 0.046875 second(s), 14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4

© 2001-2017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