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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词语的黄昏

绝望三部曲之一《红音孩》(长篇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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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7 10:59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六

  我和小A在蝶岛上快乐地嬉闹,我们谁也没想到还有另一个世界存在,那个不属于我们的世界,那个充满疲倦、漫天漂浮着恐怖浮云的世界。我们登上一座小山,发现自己已经望到了小岛的边界。我看到一团玫瑰色的云朵在岛的上空漂浮,那图形就像我的身体,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柔美。又过了一会,蝶岛上万籁俱寂,就连风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此时的小A也疲惫了,我带着她又重新回到我们出发的地方。
  这一天是幸福的,比我想象着的任何一天都要幸福。小A告诉我说,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生活,这要比她母亲带给她的玩具更好玩更有趣。她虽然只是个孩子,但她已经能用她的智慧分辨出什么才是真正的快乐。我再次回到母亲的子宫,我累了。
  又过了两天,我从幸福的回忆中清醒,我意识到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到了晚上,我来到另一个小区,我已记不清小区的名字,我飞到六楼,透过窗户朝里看,那是一间狭窄的房间,灯光昏暗,因为停电,房间里只有一根蜡烛。一个小男孩坐在蜡烛边做作业。看上去他和年龄相仿。他专注的样子吸引了我。我慢慢地穿过窗户,然后在昏暗的灯光下盘旋,在烛光照不到的地方,我停了下来。
  “儿子,早点睡吧。”外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知道了,妈妈,我把这道题做完了就去睡。”小男孩回答。我姑且叫他小B。
  半个小时之后,一切都安静了,小B吹灭蜡烛,正准备躺下。我就从房屋上空落了下来。因为烛光的缘故,我的视力好半天才恢复过来。我扭动着身子,变幻成各种各样的精美图案,我敢说,我花费了极大精力,我勾引小A的时候都没花那么大的精力。最开始,我并没引起小B的注意,他眼睛半睁半闭,仿佛在思考什么问题。
  “小弟弟,你今天学了些什么?”为了不让小B的妈妈听见,我细声细气的问他。
  听到我的说话声,他起初非常惊讶,“噌”的一下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当他看清我柔美的身体时,他才慢慢恢复平静。他不再挣扎,不再反抗,他已完全被我的图形吸引。
  “你是谁呀?”小B问。
  “我是天使。”我胡扯一通。
  “是天上的天使,还是地上的天使?”他追问。
  “我先前是天生生活的天使,现在来到了人间,我来找你来啦。”我回答说,看到他不断地点头,我就知道我的谎言已骗过了他。
  “你身上的颜色我看不清,是红色吗?”他突然问出一个奇怪的问题。
  “是的,红色,纯红色。”我说,我把“纯”字的音拔得很高。
  “昨天老师还告诉我们,说红色是暖色,那什么是暖色呢?”他继续提问,这可把我难住了。我虽然有色彩天赋,可我毕竟没有学过绘画,我又胡乱编了一通:“所谓暖色嘛,就是像我这样的颜色,你看,它多红啊,它一定会让你联想到太阳、火焰、血液什么的,它是不是给你一种很温暖的感觉?”他点点头说是。
  “我在小人书上看到的天使都是穿白衣服的,你怎么穿的是红衣服呢?”这真是一个善于思考的小男孩,他的问题越多,对于我来说就越危险。我赶紧回答道:“我是另一个地方的天使,那个地方的天使都穿红色衣服。你愿意跟我去那个地方吗?你也能变成天使。”我说完就加了一句:“跟我来吧,我要带你去一个神秘的地方。”小B点点头。他的眼睛慢慢闭上了,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子,一间狭小的房间充满死亡的静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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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7 10:59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七
  
  阳光穿过窗户,母亲从男人身边醒来,她把嘴唇靠进他的胸脯,吻她的肌肤,她没有哪个夜晚比昨天睡得更塌实。年近三十的母亲,她再次感受到作为女人的快乐。他也醒了,他一只手搂着她的脖子,另一只手轻抚她的乳房。他们在阳光下感受生命的存在,他们谁也不愿意先起床。直到临近中午十一点,他才把搂着她的手缩了回去。
  “我在你身上吻到一股特殊的气味。”他说。
  “不会是魔鬼的气味吧?”母亲半开玩笑似的说。
  “我也说不清楚,那是一种比纯香还要纯粹的气味,有时像大海的味道,有时像月亮的味道,有时又像是花朵的芳香,不,都不是,这味道似乎不是从你的肌肤上发出来的,它更像是从你身上的某个器官发出来的,如果非要我说清它,我认为它就是一种纯粹的美的味道。”他说,他果然是位诗人,把母亲身上的味道用诗的语言表达出来。
  “我实在想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母亲心里很是高兴地说。
  “这是一种想让人占有的气味,我发现它是你生命的意义,是生命的全部。”他转头就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意义?”母亲很惊讶。
  “是的,意义,就像死亡是生命的意义,太阳是大地的意义,而你身上的气味就是你自身的意义。”他说。母亲伸手拉开窗帘。
  “小时候,我喜欢绘画,我父亲是个画家,他天生都对色彩敏感,但我母亲不同意我学绘画,她说女人学绘画不会有什么出息,再说了,艺术这东西,不但需要天赋,还需要坚持,我母亲反倒让我和她学声乐,我从小就开始接触声乐,对于声音我倒是天生的敏感,至于气味,我还真不那么敏感。”母亲说。
  “有时候气味这东西很难说清楚,我从小就喜欢闻些花花草草,我能分辨出别人分辨不出的味道,有人说我是用嗅觉生活的,第一次和你通电话,我甚至能在电话声里闻到你身上的味道,真的,你是那么地与众不同,你身上一定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他说。这时,母亲把他的手拿开,然后从床上坐起来,起身来到CD机旁,再次打开音乐。从母亲这一连串的动作中,我知道母亲在做反抗,她不愿听到那个男人最后提到的那句:“你身上一定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不管在什么场合,母亲都会遵守我和她之间的约定。
  下午,他们分手时,他用鼻子闻了闻母亲身上的味道。然后拍拍她的肩,就走了。这一连串的过程就像个侦探,他想从母亲身上找到什么秘密,可是,他哪里知道,那个秘密永远隐藏在母亲身上,永远都不会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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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7 10:59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八
  
  小A和小B在蝶岛上搭起了一个小小的窝棚。自从小B来到蝶岛以后,小A显然更开心了。她不再孤独,她每天都会拉着他的手,一起穿过丛林,到蝶岛中间的空地上坐一会。小土山上,他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大海和蓝天,观察到天空中的白云。白天,他们收集起不少的蝴蝶,各种颜色的蝴蝶,到了黄昏,他们又把蝴蝶放飞,当蝴蝶在空中飞出优美的曲线时,他们别提有多高兴了。
  “你看,一只蝴蝶就像一颗星星。”小A说。
  “其实,我觉得每只蝴蝶倒像是一个音符。”小B说。
  “你喜欢音乐吗?我妈妈找人教我弹过钢琴,可我不喜欢,我喜欢画画,每次看到各种各样的颜色,我都很激动。”小A说完,就用树枝在地上画出一只蝴蝶来。
  “我学过钢琴,但我弹的不好,不过,听妈妈说,我出生前,妈妈就对我实施了胎教。”小B说完,便站起身,冲我喊了句:“小魔鬼,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什么?你叫他小魔鬼?他可不是魔鬼,他是带我们来这个世界的人,要不是他,我们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快乐?”小A停止手上的绘画,惊奇地问。
  “我知道,可我从来就看不到他的真实面貌,除非他把本来面目露出来,否则,我一直都会叫他小魔鬼。小魔鬼……小魔鬼……”小B又冲我喊了两声。
  “其实,我叫红音孩,是我自己取的,红就是红色的红,音就是音乐的音,我不是什么小魔鬼,你上次还叫我天使呢?你以后也可以叫我天使啊?”我轻盈的身体,盘旋到他们中间说。
  “红音孩?多好听的名字。也就是说,你先前说你是天使是在骗我,对吗?不过,也没关系,你这名字也像是天使的名字。”小B伸手碰了我一下,他似乎摸到我的脸,我缩回身子,又变化成另外一种图形。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天使,不过,它正在做天使的事。”小A也把手伸出来,她的小手是那么地温暖。
  “不过,天使是做什么的?”小B的话锋一转。我和小A都楞住了,说真的,我并不知道天使是干什么的。“不过,我知道,所谓天使嘛,就是向我们传递美好东西的使者。”小B一边说,一边用手在地上捡拾树叶。
  “你捡树叶做什么?”小A问。
  “等会你就知道了。”小B把捡来的叶子一片一片放在地上,排列成排,他一口气排了二十几片,有绿叶子,有黄叶子,还有的叶子已经发黑了。排完以后,他便坐在叶子前,十个小小的手指开始点击那些叶子,看得出,他把叶子当成了键盘,他正在搞钢琴表演呢。他弹的样子非常可爱,他一边弹,一边跟着哼唱,在海风的吹拂声中,我们都陶醉了。他哼唱的声音仿佛就像从指间发出来的。蝴蝶们也飞过来,它们围绕他哼出来的音符,在阳光下跳舞。我和小A也跟着蝴蝶一起围着小B跳舞。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我们谁也没感到疲倦,相反,我们交融在一起。小B的到来为蝶岛增添了不少欢乐,他机灵,幽默,又懂音乐,他的一招一式活像个大艺术家。小A在小B的带动下,也开始学起音乐来。天渐渐暗淡下来,我们返回窝棚,直到月亮升起,他们才沉沉睡去,我却不得不再次回到母亲的子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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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7 11:26 | 显示全部楼层
又出这么多了啊。先上茶,下午再来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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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 10:28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九
  
  自从母亲和杨柳交往以后,她就变了,她经常站在镜子前审视自己,她发现自己的身材、五官、四肢、细腰、双乳、嘴巴、头发,以及脖颈,就像一个个飘荡的音符,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喜欢自己的身体。但她同样又感到不安,年近三十的她,总被什么牵引着,那仿佛就是她的命运。她有好几次抚摩着她的肚子说:“孩子,为了你,我消耗了我的青春,但同时也因为你,我得到了我的快乐。孩子,当你决定要出生的时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是的,甚至连我,我也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母亲。
  在我眼的里,母亲是善良的天使,她拥有一般女人不拥有的东西,她不但拥有美貌,拥有知识,还拥有善的灵魂。她很清楚什么才是作为“人”的先决条件。母亲主持的《心心之约》,其实就是对爱的阐释。母亲的爱是发自内心的,是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就像她的美一样。地震那次,母亲正躺在床上看书,当她确认地震的消息后,她立刻动声,马不停蹄地赶往现场。从废墟中,母亲看到一双双渴望的眼神,那是对生的渴望的眼神,也是绝望无助的眼神。母亲比显得比任何人都要悲痛。
  最让母亲感动的是这样一幅画面:一位女幼儿园老师,在地震发生的当天,她本已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为了抢救正在午睡的孩子们,她不顾楼房随时可能倒塌的危险,连续七次冲了进去,最后倒在废墟中的她,用生命的绝唱雕刻出一座令世人感动的“塑像”——她双手死死地撑在婴儿床沿两边,用柔弱的后背挡住垮塌的水泥板,床上躺着两个小女孩……后来,母亲用她那并不熟练的绘画手法,画出了这个画面,她挂在墙上,她常对人说,这就是爱,是至高无上的爱。那幅画就像一根钉子,钉在母亲的内心,时刻都在激励着她。
  地震之后,她决定捐助,她要用她有限的能力,去帮那些地震中失去父母的孤儿,她每个月都会拿出固定资金,一对一地进行捐助。每次看到孩子们写信喊她妈妈时,她都会流泪,她知道“妈妈”不但意味着责任和义务,还意味着爱。她没把自己捐助的事情告诉任何人,甚至连她最爱的男人,在母亲眼里,爱是作为一个人最起码的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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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 10:29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
  
  爱,是的,母亲用她的爱,爱着她所在的世界,我用我的爱建造着我的世界。我们都在爱着,用生命,用灵魂,用行动,只是我们爱的方式各不一样。自从小A和小B被我带到蝶岛以后,那儿显得更有生机。人反而成了美丽风景的点缀,但蝶岛上还是过于单调,那里需要更多的人,需要更多和他们俩相同又不同的孩子。继续带领孩子前往蝶岛,就成了我那一时期的主要任务。
  我先后又把小C、小D,一直到小J都带了蝶岛,它们都只有六岁,我每带一个人,都会得到小A和小B的赞扬,带得越多,蝶岛上的人气就越望。但是,不知怎的,圳北这座城市,因为一段时间集中丢失了十个六岁大的孩子,整座城市都快疯了,伴随着的是这样或那样的传说。有人说世界末日来了,有人说是这座城市的父母官得责了上天,更有甚者,有人竟然谈到魔鬼重新降临世界,说他要在大地上建造一个他的世界。我的天啊,五花八门的传言真叫人觉得好笑。
  这些传言并没能阻止我。有一件事令我记忆犹新,每次想起这件事,我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疼痛和恶心。这件事发生在我准备带走小K之前,好象是八月的一个夜晚,也是凌晨三四点,城市是那么地安静,我像往常一样,幻化成一团红色气体,去寻找下一个目标,我似乎被一种独特的气息吸引着,慢慢地,飞着飞着就飞进一个地下室。地下室的灯还亮着,墙壁上涂满了灰黑色,倒塌柱子的断裂处,呈现锯齿状。在那地方,你看不到一片绿叶和一朵小花,甚至连人的呼吸的空气中都充满灰尘。我隐隐听到房子里面有孩子的喘气声。对于我来说,孩子就是一切。我顺着声音飞过去,沿途看到各种各样化学实验瓶,高低错落,有的瓶子上面还在冒烟。那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化学实验室了。继续朝里走,我发现了更多令人想不到的东西,无数台崭新的大机器和小机器,都张着血盆大口,它们简直想把我吞噬下去。我浑身都在颤抖,房子里安静得像块墓地。
  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机器,我岁说不出一个机器的名字,但我隐约明白了,这里就是人们常说的“机器世界”。万籁寂静,我竭尽全力地靠近天花板盘旋、飞行,生怕一不小心就落入机器的口中。这时,我再次听到小孩的喘气声,他们似乎在喊救命。听声音,我已辨认出,这里绝不只有一个孩子。正当我要靠近喘气声时,一个怪模怪样的人冲我走来,它的四肢和身子全都是用钢板做的,脸上毫无表情,虽然它穿着人的衣服,但我还是能看清,它就是人们传说中的“机器人”。
  “回来,上帝。”一个细细的中年人的声音,从另一间房子里飘了出来。他叫机器人为“上帝”,机器人一听到主人的召唤,立刻掉过头就回去了。它“咯吱咯吱”走路动作,真让人觉得好笑。
  机器人把门推开的一瞬,我再次听到孩子们的喘气声。一个带着高度近视眼镜,身穿白大褂的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伸出脖子,朝门外望了几眼,然后关上外面的灯。一切都安静下来,整个地下室就像一座安静的大坟墓,那儿没有生机,没有花朵,没有树叶,甚至连水都看不到。我敏捷地从门缝中飞进白大褂所在的房间,令人惊奇的是,那是一个无限大的地方,一眼都望不到头。房子里除了大小机器,就是些实验用品。我躲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隐隐约约看到一面墙,墙上镶嵌着一扇紧闭的大门,门的两侧是成排成排的书架,书架上的书上落满了杂物和灰尘。
  白大褂看了看表,然后对机器人说:“上帝,到时间了。”机器人立刻推开那扇冰冷的小门,从里面抱出一个七八岁小女孩。女孩的嘴巴被黄色胶布封着,瘦弱的四肢被棒得结结实实的。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目光中透露出绝望和哀求。尽管她不断地挣扎,但在机器人手里,她就像一个小小的玩具。机器人把她带到白大褂身边,准备交给他,只见白大褂打开手上的按钮,他面前的机器立刻“咣咣咣咣”地运转起来。对着张开血盆大口的机器,白大褂示意机器人把小女孩扔进去。机器人干脆麻利地把小女孩扔进那可以吞噬黑夜的大口中。只一小会功夫,从机器的另一端,一股鲜红的烟雾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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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 10:29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一
  
  蝶岛上,孩子们的生活依然那么和谐。每天早上,太阳刚从海面升起,他们就起床了,他们来到海边,并排站着,大海、蓝天、初升的太阳和他们构成一个整体,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离。每当玫瑰色的云朵出现时,他们都会拍起小手,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我竭尽所能地描述岛上的风景,无非是想说明,那的确个神圣优美的地方,岛上的一棵棵树木、一块块石头、一朵朵鲜花,甚至连落在地上枯萎的叶子,都是有生命的,那些生命和孩子们的生命融合在一起,成为一个实体。
  白胡子老人留下的花瓣造型,早已成为他们每天朝拜的象征物,他们专门为花瓣造型搭建了一个小屋,当太阳升起后,他们会返回那里,双手合十,念叨他们自己编织的词语,与其说那是词语,不如说是一种纯美的音乐。那是纯善的声音,是纯美的祈祷,当他们祈祷之时,蝴蝶们都会飞过来,围着小屋,排成各种各样的队列。
  蝶岛,已完全成为我生命中的神圣岛屿,有时我觉得它小巧玲珑,可收于掌心之内,有时又觉得它异常庞大,比任何一个世界都要庞大,它庞大中孕育了善和美。每次想到这些,我就会禁不住去回忆我在地下室看到的那幕,一连七八个孩子,他们才只有七八岁,他们还来不及体验人生,还来不及享受欢乐,他们就被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和他的机器人投进机器的血盆大口,最后变成一缕红色烟雾,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把地下室里看到的一切告诉了小A们,他们谁都不信,因为在他们眼里,那个世界有最爱他们的爸爸妈妈,和他们的亲人,发生那样的事是不可能的。
  “我是亲眼看到的,如果你们谁跟我说这事,我也不会相信。你们知道吗?各种各样的机器,各种各样的化学实验瓶,就像一颗颗子弹,不,是核武器,也不,那些东西绝对比核武器的威力还要大,七八个孩子就这么没了。从机器口里进去,出来的时候就是一股青烟。”我想再次跟他们确认我的亲眼所见。
  “反正我不信。”小D说。他比其他孩子的个头都要高,也好象比其他孩子更有见识。
  “可我相信。”胆怯的小F说,她才刚满六岁,她胆子很小,平日话也不多。她是在生日后的第二个晚上跟我来到蝶岛的。
  “这还不算什么,听妈妈说,前段时间发生了大地震,据说一下子就死了十几万,都被埋在了地里,那才叫可怕呢!”我再次把道听途说的有关地震的消息公布出来。说真的,我本不愿在蝶岛散布任何有关母亲生活世界的可怕消息,为了让他们安心,我还是说了,我把那个世界发生的一切描绘得如此恐怖,只想让他们有个对比。说完我就后悔了,这样会给他们脑子留下沉重的阴影。
  “我还是不信。地震什么时候都有,还有海啸、瘟疫,世界本来就是这样,有美好,也有灾难。”小D一边摇头,一边说。
  “我就不这么认为,我觉得世上应该没有地震,没有海啸,没有瘟疫,甚至连忧伤都没有,只有快乐,你懂吗?只有快乐。自从我来到这儿以后,我再也没有伤心过,我没哭过一次,难道你在这儿不幸福吗?”小B站起来,指着小D说,此时的小A也和其他人一起站起身,指着小D问:“难道你在这儿不幸福吗?”小D沉默了,他仅仅是个孩子,他不可能对这些问题有更深入的思考。
  后来,我们又谈了很多有关蝶岛建设的事,有人说要建成一个现代化的城市,有人说就保持本来面目,更有人希望我多带一些大人来,好教他们知识、法律、文化,他们越是争论不休,我越是觉得可怕,一个还不到七岁的孩子,为什么就有如此多的思想?思想是可怕的,因为思想意味着改变,改变意味着争斗,争斗意味着毁灭。我不想让自己亲手建起来的岛屿,有任何争斗的迹象,我否定了最后一个建议,我要继续把六岁大的孩子带到这里,让他们在此过上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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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 10:29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二
  
  母亲和杨柳的交往注定是短暂的,他是个诗人,他骨子里就潜伏着流浪,他经常追问的一个问题就是:“家在何处?”他找不到家,找不到精神意义上的家。有时母亲会对他说,真正的家就在人生信仰中,他却说他没有信仰,更不可能建立什么信仰,他的生命本质就是在毫无信仰的大地上流浪。他每次说到这里,眼睛里就透露出绝望的光芒,母亲深爱他眼里的绝望,因为在母亲身上,也有类似的绝望,尽管母亲从不表现出来。
  不过,从诗人身上,母亲找到了另一种东西,就是对音乐的更透彻理解。我在前面曾经谈过,我渴望的音乐是音符与画面的对位,如果一个音符就是一个画面的话,透过音符中流出的婉转悠扬的曲调,就是一幅自然的风景画。每当人进入音乐享受音乐时,他其实就在进入和享受一幅美丽的风景。有一次,母亲兴趣所致,走到钢琴边,弹起《天空之城》,房子里立刻响起悠远凄美、柔情绵长、荡气回肠的琴声,杨柳坐在母亲身边,静静地聆听。母亲弹完后,又接着弹了一曲《初雪》。
  “当你弹出第一个音符时,你想到的是什么?”母亲弹完《初雪》,杨柳走过来问。
  “我想到空旷的田园上,第一粒雪正在空中飘舞。”母亲回答。
  “其实,有时候,当我听到鸟叫的时候,我会想到阳光,想到雨水。音乐是有形象的,它的各种声音一定是和各种画面形成对应,你刚才弹的《初雪》,我不光听到了雪花飘飘洒洒飞舞,还看到一片安静的森林里,有一个小小的茅草屋,一对浪漫情侣,在屋里烤着火,而屋子外面,却是漫天飞舞的雪花,这就是我听出来的形象。说白了,这样的音乐就是一首诗。”他极力用语言去描述听音的感觉。
  对于母亲来说,虽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观点,但听人把音乐用诗的语言描述出来,还是第一次。她似乎觉得,自己和对面这个诗人是天然之合,他身体的每个部位就像各种对位的词语:他的四肢就像四条奔腾的大河,他的胸部就像宽广的草原,任马匹在上面飞奔,还有他的智慧的大脑,更像一座埋有宝藏的大山。母亲这样想着,竟然会心地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诗人问。
  “没笑什么。”母亲答。
  又是一阵沉默。他顺手打开窗户,让空气透进来。她想抓住他,又觉得他很远,她伸出的手缩了回来。她竭力控制自己,让所有欲望的火焰在理智的情感中淹没。她很清楚,越向未来走,她抓住他的可能性就越小。她也想过和她结婚,一起生活,但他不止一次地对她说,他的一切都是未知,他甚至觉得过了这个夜晚明天就不存在了。她不再强求,至于生活,只要体验过,就不必要在乎是否真能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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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1 15:2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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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1 15:2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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