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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 似水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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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5 10:2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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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7 00:38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到监室,李哥和丁哥把我叫过去。问我提审的情况。
按说午睡时间,不许讲话。但那是给别人定的规矩,老大想说话,别人谁敢反对?

我把提审经过说了一遍,丁哥又问了问案情,李哥在边上听完说:没事,他没事。估计很快就能放了。

丁哥沉吟了一会,摇摇头:“恐怕没那么简单。”丁哥是老江湖,常年跟法律,跟警察打交道。
他分析:“警察有点怀疑,但没确实的证据,事出有因,查无实据;那笔钱是关键。还有同案太多,是个麻烦。别看你说的句句在理,警察可不听你那些。”
丁哥又说:“你说你没事,我感觉你是有事的。我说这句话的意思,你明白不?”
“连我都这么想,警察会怎么想的?如果他们确信你肯定有事的话,由不得你不说,他们手段多得是。”
“他们既然抓了你,就轻易不会放你回去,除非你真的没干。”
丁哥看我的脸色有点发白,话头一转:“呵呵,我随便一说,你心里有个数就行了,先吃饭吧。”

小狐狸赶紧端过饭盆来,我揭开一看,有两个馒头,一碗菜,还有两个包子。
我挺感动:谢谢李哥和丁哥。
丁哥一脸豪迈的说:大伙都在一条船上,不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吧,怎么也互相关照着点;看你也是在外面混过的,不简单。
我点头称赞:丁哥果然是老大风范!
我一边夸丁哥,顺便替自己吹吹牛逼:我老四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不服横的,不服硬的,就服够哥们讲义气的。这样吧,下午订这个星期的食品用品,丁哥的那份,我包了!
我把胸脯一拍:还有,我每天一份小炒,大伙一起吃。丁哥说的好:大伙都在一条船上嘛。

丁哥开怀一笑:是那么个理儿,四哥说的实在。四哥你先去躺会吧。
丁哥这就给定了调了,从此,监室大小孩伢都跟着叫“四哥”。
齐活!

吃完了包子,躺在铺位上,我心想:我是不用再擦地了,也不用给别人叠被子了。
按说,要是在自己家里,单位里,擦擦地,干点活倒没什么。但是,在看守所这种等级森严的地方,咱好歹也是外面混的,大小也是个老板,混社会,讲究混个“人上人”。
我天天早上起来给人家叠被子,再撅个屁股擦地,太不体面了,有损我“老四”的一世英名啊。
呵呵。
得意了一会,又寻思着丁哥的案情分析,眼前浮现出渣滓洞白公馆,皮鞭子老虎凳辣椒水,还有烧红了的烙铁,插进手指甲的竹签。。。。。。
不免心惊肉跳,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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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7 00:40 | 显示全部楼层
午睡起来,叠被子。
李哥,丁哥,宁哥的被子有专人负责,丁哥告诉负责给他叠被子的小狐狸:“从我的褥子中抽出一条,给你四哥。”
监室里的被褥,都是犯人自己掏钱买的。
一进看守所,如果你账上有钱,首先要扣除260元,购买被褥、洗漱用具,还有一箱方便面,几袋饼干。



然后,每人还要扣除50元,用于购买公共用品。这310元是每个人的基本消费。

当然,你一分钱没有也一样会有这些东西。



很多人被抓的时候自己带着钱,比如我;多数是家人或者朋友给上账。在看守所里有没有人给你上账,上账钱多钱少,也代表着你在外面混的怎么样。

当地人被抓进来,家人当时就会知道。一般都会给存点钱。但也就三五百。外面混得好的,不断有朋友给上账,1103监室有个北京人,是个小老板,开水泥厂的,寻滋进来的,账上有好几万块钱。



有些外地打工的,或打架或盗窃,进来之后身上没钱,家人又很遥远,或者根本不知道他被抓,于是就连被褥也没有。只好等着监室里有人被释放,捡人家留下的被褥。

被褥虽然是自己的钱买的,但释放的人没有一个带着被褥走。时间长了,每个监室都会多出很多被褥,除了给没有被褥的犯人,都被老大们当褥子了。

监室里的被褥,是市场上最廉价的那种山寨版军被,很薄很薄。

而看守所的炕板是硬木的,很硬很硬,睡惯了软床的人,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适应。



在看守所,铺几层褥子是一种资格和地位的象征。老大们的褥子都是厚厚的,李哥和丁哥、宁哥,每个人至少铺着一条被子加两条褥子,而其他人,即使有多余的被褥也不许用。拆了大家做枕头,再多了可以上交。


监室为了个人行李的整齐美观起见,不给犯人用枕头,只发给一个白布袋子,空的,一般用来装食品,叫“底窑”——就是自己的家底。有多余的被褥时可以拆开,把棉花塞进白布袋子当枕头。

但这只是少数人的待遇,多数人依然没有枕头,睡觉时把号服叠叠当枕头,或者干脆平躺着。

丁哥吩咐把他的褥子给我一条,等于宣布我可以享受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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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7 00:43 | 显示全部楼层
丁哥吩咐把他的褥子给我一条,我就可以铺两条褥子睡觉,这等于宣布我在1103监室享有一定的特权.
1,不参加任何劳动。打水,打饭,刷饭盆,做卫生,都有人代劳。甚至可以指定专人为我叠被子,洗衣服。但我觉得那样太腐败了,我一直自己叠被子,自己洗衣服。
2,睡觉的时候,不管炕板多么拥挤,可以占有一个褥子那么宽的地方,人多的时候,其余的人要侧身才能躺下。
3,吃饭的时候,可以在门口蹲着吃。
4,有随时说话的权利。坐板和睡觉的时候,按规定是不许说话的。

同时,这条褥子还表示一个重要的信息:就是把我承包丁哥的食品用品的事坐实了。
呵呵。

看守所里的地位,都是这样确立的。管教赐予有钱人当号长,号长赐予有钱、有面子的人以特权,犯人用钱来换取特权。
所以,包括我在内,出钱买特权,既是自愿的,也是迫于环境压力,被“特权”。虽然有些被敲诈勒索的感觉,有向权势献媚的嫌疑。但,这也符合市场经济规律。
赚钱最基本的目的,就是为了改善自己的物质生活,同时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这一点,在社会是这样,在看守所也是这样,只不过看守所里更赤裸裸一些。

看守所里的人际关系比较简单,特别是公安筒的监室里,除了李哥丁哥这样的犯人,大多数人都在一个月左右就离开了,有的被关押37天后释放了,多数被批准逮捕,转到检筒去了。所以,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克制、保护着自己。

但也时常发生一些小摩擦,十几个人生活在四十多平米的,封闭的狭小空间里。
每个人的性格,习惯,品行差异很大,跟普通人不同的是,进看守所的,没有几个是省油灯。奸懒馋滑,愚鲁蛮混,欺软怕硬,是这些人的本性,只不过在看守所严格的管理制度和严密的管理手段下,都在收敛着克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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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7 00:44 | 显示全部楼层
每个监室都有一前一后两个监控探头,没有死角,包括厕所在内,犯人的一切行动,都在管教的严密监视下。每个监室与看守所的监控室之间都有一个对讲器,管教通过对讲器随时发出指令。
有时坐板不整齐,或者有人不穿号服,习惯光着膀子,晚上值班的人坐卧,看书,都会被管教通过对讲训斥。
犯人有特殊事,或者紧急情况,可以按讲话按钮向值班人员报告。

监室里总有那么几个人,总想多吃多占不干活,还欺负外地人,那个负责安排劳动的梁三儿,就是这么个人,我极度鄙视他。
梁三儿是北京房山人,不到三十岁。在矿上开车拉煤,由于经常加夜班,老婆跟他的一个朋友勾搭成奸。
他到矿上加班,他朋友就去他家“加班”,他对此有所察觉,却想借此敲诈一笔。

舍不出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出媳妇抓不住流氓。
于是,这一天,梁三假装加班,在家门口附近蹲守,晚上,他的朋友如期而至,梁三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他悄悄开门溜了进去。
果然,他的朋友和他的老婆正在“加班”被他捉奸在床。
梁三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卡簧刀,没等吓唬,他朋友主动提出经济赔偿。
经过双方反复磋商,最终达成一揽子赔偿协议,他朋友破财免灾,答应赔偿梁三的精神损失并补偿他老婆的加班费,共计人民币十万元,分两次付清。
他朋友当即打电话叫弟弟送来现金五万元,另打了一张欠条,欠加班费五万元。

梁三爷妙计得售,事情出奇的顺利。喜滋滋的拿着钱去了卡拉ok,留下他朋友继续跟他老婆“加班”。他前脚走,他朋友后脚就报案,警察从卡拉ok将梁三儿抓获,以涉嫌非法拘禁和敲诈勒索罪予以拘留审查。
从梁三悄悄溜进加班现场开始,他们反复磋商和等待送钱的时间长达12小时,这都算“非法拘禁”,索要十万元,就是“敲诈勒索”。
因为我国法律规定,男女通奸,只要双方愿意,并不构成犯罪。
也就是说,老婆跟别的男人加班,丈夫不允许向该男人收取加班费,如果强行索要,就构成“敲诈勒索”。

其实“三教九流、五行八桌”早有这么一行,叫做“仙人跳”——女的色诱,男的捉奸,然后要打要杀,又要通知单位,又要找他老婆孩子。
被“跳”的人害怕挨打,或者怕老婆知道、怕丑闻宣扬出去,于是明知道中了美人计,也得“打掉牙往肚里咽”。于是乎,财去人安乐,风吹鸭蛋壳。

但360行,各有奥妙。“仙人跳”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跳的。
第一,美人计的“美人”通常是外边找来的专业人士,不怕张扬出去,甚至敢把加班现场拍下照片,寄到被跳者的家里和单位。哪有拿自己老婆当“仙儿”的,传出去多磕碜啊。
第二,干这行的都是职业流氓,你不给钱,他真敢砍你
第三,被跳的人都是事先物色好的,有单位有家庭,那种看上去很正经的体面人。

不信,谁拿老婆跳我一下试试?呵呵。

三爷这活儿干的也太业余了。自己是个老实巴交的良民,拿自个老婆当诱饵,去敲诈一流氓。
他朋友很了解他,根本不怕他,怕他也就不敢去他家“加班”了。梁三爷以为对方中了自己的圈套,却不知自己中了对方的圈套。这么个窝囊废也想敲诈一笔,真是自讨苦吃。
这正是:
三爷妙计仙人跳
赔了老婆又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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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7 00:45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到1103监室的时候,梁三儿已经进来30多天了,没几天就“捕前提”了。

        
        “捕前提”是37天之内,预审把案子交给检察院后,检察院在对犯人逮捕前的一次提审。
        内容很简单,就是问问基本情况,类似查户口。
        然后问你预审期间有没有挨打,说的话都是实话吗,需要不需要检察官回避等等。

        “捕前提”也不意味着肯定批捕,预审报上来的案子,检察院都挨个提审,但证据不足的,检察院会要求公安局补充侦查,公安局没时间侦查了,只好放人。
        梁三儿进来以后,他老婆给他上过300元的帐,以后就再不管他了。

        在监室里,他是专门服侍宁哥的,每天给宁哥叠被子、洗内裤,开水来了,要给宁哥泡上一杯茶。没事再给宁哥捶捶背、敲敲腿、捏捏脚、掏掏耳朵。
        平时聊天,宁哥喜欢滔滔不绝,他就给捧哏,叫好,深得宁哥宠爱。
        为此,让他负责组织打扫卫生。

        
        梁三儿是个典型媚上欺下的奴才操行。在几个老大面前,丫像条狗一样,在新来的人面前,别提丫多牛逼了。新来的有年龄大的,干活慢,丫破口大骂,以表现他的积极和认真。
        造假涂料进来的老董头,都六十多岁了。有一天因为擦地擦得不干净,被他踢了好几脚,还罚老董晚上不许吃饭,老董也不敢言语。你说这梁三多不是人揍的。

        
        那时候我刚来,还摸不清头脑,也不敢乱说话。
        
        半夜老董值班的时候,我泡了两袋方便面一袋榨菜,泡好了端给老董,老董直流泪,说谢谢四哥。
        我说老董你和老赵比我大,别叫我四哥。老董是河北任丘人,离我老家不远,我老家是沧州的,我听老董说话和我父母说话口音差不多,可亲切了。
        97年我跑路,在老家呆了一年多,我现在还会说一口纯正的河北话呢。
   
        第二天,宁哥知道了我给老董泡面的事,对我很不满,因为梁三是他罩着的,我这样做,就是公然表示对他们不满,宁哥拿话敲打我几句。
       我也明白,其实我这样做是违反道上的规矩的,但我实在不忍心老董挨饿,我就解释说,老董是我的老乡,那么大岁数了,怪可怜的。

       宁哥白了我一眼:呦~,看不出来啊,四哥还是一慈善家啊?你可怜他?谁他妈可怜你啊?
       我沉默不语。
      
       本人貌似忠厚,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跟人翻脸。心里盘算着,梁三儿这小子太坏了,找机会治丫一顿。

       中秋节前夕的一天,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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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7 00:54 | 显示全部楼层
监室里有一混人,也是北京房山的,叫田硕,二十多岁,膀大腰圆,打架进来的,脑袋上挨过镐把,有点二。
       那天他洗了一件衣服,挂在卫生间的淋浴器上,这是室内唯一一个挂湿衣服的地方。
       晚上梁三也洗了一件衣服,一摸田硕的衣服已经干了,就把田硕的衣服拿下来,叠好,放在铁皮柜子的上边,把自己的衣服挂上去了。

       我看在眼里,计上心来。深夜都睡觉了,老董值班的时候,我假装爬起来上厕所,把田硕的衣服放在水池里沾湿了,再塞进一个公共的格子里,用方便面箱子挡好。回头冲老董一挤眼睛,一个奸笑,躺下睡觉去了;老董迷瞪瞪的看着我,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

       第二天一早,好戏开场了。
       田硕早上起来一看,自己挂在淋浴器上的衣服没了,上面还有一件衣服。丫火了,拎着那件衣服就问:这谁的衣服?
       梁三爷正给宁哥沏茶呢,说:我的,怎么啦?
       田硕说:昨天我挂这儿的衣服呢?
       梁三往铁皮柜子上一努嘴:放在上面了。
       田硕往柜子上一看,就有几包公用的卫生纸,别的什么也没有,脸色一变,声音高了八度:在他妈哪呢?你丫给我找出来!
       梁三往柜子上一看,是没有:不对啊,我摸了摸,干了,就给你放柜子上了。
       田硕一瞪眼:你他妈给我找出来!
   
       老董可能这会儿才明白我昨晚干了什么,直看我。
      
       梁三有点懵,开始到处翻腾。别说,梁三爷还真机灵,不一会就给田硕的衣服找出来了,湿了吧唧的,团成一团。
       梁三脸色有点发白。
       田硕接过来一瞧,的确是自己的衣服,丫脸色一黑,把号服往地上一扔,挥起一拳,正打在梁三爷的耳根子上。

       田硕那拳头,钵盂也似,比鲁提辖的拳头也小不了多少,这一拳把梁三爷打了个天旋地转,身子一歪,咣当一下,脑袋撞在铁皮柜子上,又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丫捂着耳朵,半天没起来。
       田硕不依不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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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7 00:55 | 显示全部楼层
平时欺负别人的时候威风凛凛、气势汹汹的梁三爷,这时候歪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起来,带着哭腔,委屈的说:不是我干的!
       田硕大骂:操你妈!不是你谁啊?你丫狗操的,欺负到我头上来了?你丫给我站起来!
       田硕也知道,让梁三儿躺在地上时间长了,管教在监控里容易发现。梁三爷以为田硕叫他起来,还要揍他,大义凛然的躺在地上,说啥也不起来。
       这种时候,换别人挨打,早有人过去拉架了,可梁三儿挨揍,全体“同窗”就没一个过去拉架的。
       宁哥坐在炕沿上,阴着脸,一言不发。
       正在僵持着,对讲器响了:“躺着那个谁啊?怎么回事你们?啊?”大伙都不说话,宁哥在炕沿哪儿发话了:“他自己摔一跟头。”

       梁三爷原指望宁哥给做主呢,没想到宁哥一句话给他定了性——自己摔的。

        田硕往后退了一步,表示不再动手了,梁三儿这才爬起来,把捂着耳朵的手拿起来,大家一看,呀,三爷流血了。
        梁三儿的手掌上和半个脸上都是血迹。丫登时眼泪就下来了:“宁哥,我要拍板。。。”拍板就是按对讲器的按钮,意思要报告管教。
        宁哥断喝:拍你大爷!洗脸去!
        梁三儿委屈的捂着耳朵进了卫生间,正洗着,铁门哗啦一响,管我们号的王管教来了。
      
        王管教脸色铁青:“谁又他妈找事呢?”见梁三在卫生间洗耳朵呢,耳朵上有血,王管教有点急了。真要是打架,王管教这个月的奖金就没了。
       王管教喊梁三:你丫给我出来!梁三捂着耳朵从卫生间里出来,站在门口喊:报告!
       王管教问:怎么弄的?
       梁三坚定的回答:自己摔的。管教问:摔哪儿了?梁三一指铁皮柜子:撞在柜子上了。王管教凑过去,仔细看了看梁三的耳朵,又打开了铁栅栏门:出来!把梁三带走了。

       过一会,又带着梁三回来了,梁三的耳朵上贴一创可贴。原来是王管教息事宁人,带着三爷去医务室上药,顺便给丫抽了“两颗”大前门,这事就算了。
       梁三回了监室,王管教站在门口,把全监室犯人一顿臭骂,溜溜骂了有十几分钟,直到送早餐的来了,这才怒气冲冲的走了。

        这边开始打饭,田硕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盯着梁三。
        梁三爷聪明伶俐,明白了田硕的意思,乖乖的从地上捡起田硕的号服,进卫生间洗衣服去了。
        老董一边看热闹一边看我,看得我直发毛。我心说你别看着我啊,一会儿被你看露馅了。
        略施小计,惩罚了梁三儿这狗日的,虽然有点缺德,但大快人心啊。
        
        为这事,王管教取消了我们监室中秋节的“烟茅儿”作为惩罚,还罚我们坐了一天的板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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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7 00:55 | 显示全部楼层
北京的看守所里,把抽烟叫“烟茅”,过去管的不那么严的时候,管教默许犯人在监室里的卫生间里抽上几口烟。北京人把厕所叫“茅子”,所以把在厕所抽烟叫”烟茅儿”。
        烟也是管教偷着卖给犯人的,外面买五块钱的烟,在看守所买五十元。

        现在已经禁止犯人在监室吸烟了,但按看守所的规定,管教每月要把监室的犯人轮流提审一次,沟通感情,了解一下监室的情况,进行一番思想教育,这叫“月提”。这个时候,管教会给犯人抽几根烟。烟是看守所发的,看守所每月专门给管教发两条大前门。
        此外,逢年过节,找个放风的时候,管教会发几盒烟,大伙在风场里猛抽一顿,也算给犯人过回节。

        这次梁三儿的事,管教明知道是打架,但是他故意不做处理,因为当做打架处理,会扣掉他的当月奖金,但管教的气没地方消啊,就拿大伙出气,取消了中秋节的“烟茅”待遇,打架当天,还罚我们坐一天板。
       上午九点开始坐板,到十点不下板,继续坐着,直到吃午饭;下午也是一样,坐到吃晚饭。屁股都坐的生疼生疼的。

        梁三儿挨揍的事,监室里有一大半的人知道是我玩的猫腻。这些人的智商真他妈高。

        罚坐板那天,中午下了板,一个个一瘸一拐的在地上绕圈,一边遛弯一边骂:四哥,我操你大爷的!你丫真够损的。
        我嘻得嘻得笑。

        我们看了看梁三儿的伤势,梁三儿的耳朵外沿儿硌在头骨上,破了个小口,没伤到里面。第二天我给每个人订了一份小炒,十七八个人,花了我四百多,还给梁三儿和田硕每人加根香肠。
        第二天,田硕跟梁三儿又开始玩笑来了。

        看守所里的人不记仇。就这么十几个人生活在一个屋子里,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的。再说,你就记仇,又能怎么样?

        在1101的十一天,我只赶上一次放风,到1103之后,两三天能放一次。
        九月一号那天,阳光明媚。上午十点坐板之后,监室尽头的那扇铁门开了,大家鱼贯而出,一边开心的说笑着,一边转着圈跑步,

        我紧靠着墙根,伸开双臂,仰着头,闭上眼睛,沐浴在阳光下。
        久违了!温暖的阳光。

      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阳光这么可爱,可敬。太阳是最慈爱,最公平的。不论你是贵是贱,是贫是富,是美是丑,他都一视同仁的把他的光和热,均匀的洒向人间,洒在每个人的身上。
       但你必须有自由,才能享受自由的阳光。

       我就这样伸展着双臂站在阳光下,好想哭一场。
      半小时的放风结束,我摸了摸墙上的阳光,依依不舍的回到监室。
      刚坐下,管教开门送进一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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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7 00:57 | 显示全部楼层
新进来的这人带着脚镣,头发胡子都已经花白了,瘦小枯干,但精神矍铄。
       这个新来的“同窗”姓赵,是刚从1109转过来的,因为在那边号里跟人打架,被砸上了惩罚镣,这是对打架者最轻的惩罚。而跟他打架的犯人,被砸上脚镣关小号去了。

       老赵头是北京房山人,当了半辈子的村主任,这次村干部选举,他的亲叔伯侄子意欲取而代之,叔侄俩为此反目成仇。
       侄子四处拉票,同时历数他叔叔多年来损公肥私的丑闻,甚至把他叔叔在外面包二奶的事,告诉了他婶子,赵洪起一怒,砸了他侄子家的门窗玻璃,他侄子以牙还牙,用小铲车把老赵家的大门给铲了。
       八月十八号中午,回家吃饭的老赵见大门被铲烂了,怒从心头起 恶向胆边生,提着两把尖刀就奔他侄子家去了。
       他侄子一个人在家,老赵在他侄子头上身上砍了12刀,回家换了套干净衣服,到公安局投案自首。结果他侄子因失血性休克,死了。
       警方以故意杀人罪拘捕了老赵。

       老赵跟我同一天进来的,关押在1109监室,今天早上吃早餐的时候,他把鸡蛋皮扔在地上,被负责卫生的说了几句,老赵性如烈火,谁说一句也不行。加上他心浮气躁,骂了娘。
       他以为:我连人都敢杀,我怕谁?可看守所里却没人惯着他,被那小子给揍了一顿,管教把那小子关了小号,把老赵调到1103来了。

       北京人最忌讳骂娘。你骂他什么都可以当做开玩笑,骂他娘,他会跟你玩命。

        老赵肠胃不好,每天要去很多次厕所,他带着脚镣,行动不便,我经常帮着他;他的脚脖子被脚镣磨得要破皮,胡乱塞了些手纸,我把两个褥子的棉花塞到一个褥套里,把另一个褥套拆了,撕成一条条的,把他的脚镣缠起来。
        这事被宁哥嘲笑了我半天。我也不在意,还是那句话:我可怜他。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看他带着脚镣跟大伙挤在一起,不方便,就叫他挨着我睡。因为我的铺位宽敞些。
        每天早上打开水时,我都让“水手”用洗抹布的桶多接半桶热水,让老赵泡泡脚。
        1103监室里,老赵,老董,我们三个年龄最大。我们一把年纪了,还要受牢狱之苦,同病相怜吧。平时聊天,也是我们几个岁数大的凑在一起聊。

        老赵不承认自己是故意杀人。说起他侄子,他依然义愤填膺,他认为他侄子欺负他在先,他只是一时冲动,说这事怪他侄子,敢这么对待叔叔,这叫大逆不道,我做叔叔的有权处罚他,不过是处罚的重了点。
       他甚至认为:这是我们家自己的事,“我杀的又不是别人,是我侄子,碍不着别人的事”。他为自己量刑,不会超过十年,而他身体不好,判刑之后,再保外就医。
       所以他很轻松,“没什么大事”,心真够宽的。
       杀人也看情节的,如果只一刀,对方就死了,这个可以算伤害致死,量刑是十年起步;十二刀致死,绝对是故意杀人。
       现在,不是罪大恶极的案子,判死刑的少了,但他故意杀人,最低也是死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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