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路经天给李聚打电话问案子的进展,李聚说:你不是也在调查么?你的进展呢?路经天说:你们查了老三的手机通话记录了吗?李聚冷笑一声:你真把我们当白痴了。 他又一次来到老三的新居里。他不知道他要找什么,但他相信在这里一定能够找到什么。他进了卫生间看。地板,墙壁,脸盆,浴缸,都很干净,水都一尘不染,因为干净,一些东西才会格外醒目。比如,路经天在墙壁上的镜框上看到一个――应该是一片――褐色的斑点。凑近了看,是血迹。谁的血迹?他想到老三给刀子捅了的胸脯。 他又给李聚打了一个电话:老三卫生间的镜框上有一片血迹。李聚说:知道。路经天说:你确实不是白痴,谁的?李聚说:你烦不烦。我们有纪律你不是不知道。路经天说:别卖关子,我是拜师来的,不是来抢功,谁的?李聚不情愿地说:老三的。 毫无反抗的老三当然不会把自己的血留在这里。是谁?除了手上粘着老三的血迹的凶手还能有谁。路经天甚至能够想像凶手是怎样拿刀捅了老三后,到卫生间里清洗自己手上血迹的样子。凶手到卫生间洗手的时候不小心把手上的血抹在了镜框边。只能这样解释。 他又回到卫生间。能够找到这个被凶手忽略的血迹就一定会另有所发现的。他细细地看了洗漱台上的东西,口杯,牙膏,摩丝,一个刮胡刀,这是什么?一块没有打开包装的香皂。这些东西和案子有什么联系么? 从老三房子下来,他看见李梦遥靠在车子上,像一棵秀挺优柔的树,风把她的长长的头发吹起来,在那张漂亮的脸上柔柔地乱纷纷地飘。 许多年前,路经天参加一个朋友的画展,李梦遥就像现在这样子出现在他面前。她很随意地甚至是懒散地靠在展厅外的一棵槐树上,一身并不怎么讲究的牛仔服把她袅袅婷婷的身材勾画出来。她半仰着脑袋,望着天上,像回忆往事,目光清澈而迷离。黑亮的头发半掩着那近乎透明似的不施粉黛的脸,清清纯纯的阳光落在长长的睫毛上,脸上,身上,让她通身透着一种爽朗和灿烂。他当然要多看几眼。这样的女孩子在挑剔的路经天那里是很少见的。 一些漂亮的女孩子大多非常在意她们的漂亮,举手投足,穿着打扮,都很讲究,尤其是化妆,精细到一缕头发位置的摆布,眉毛上一个可有可无的描画,唇膏的色泽亮度,她们都要没完没了地纠缠。在他看来那其实是女孩子对自己的美缺乏自信,不知道她到底漂不漂亮。漂亮是天意,如果你是漂亮的,那一定是漂亮的;漂亮是女人的一笔财富,是让女人来享受的,而不是让她们小心翼翼不知所措地坐在化妆室里担惊受怕的。漂亮,不用细节来雕刻,不需要。李梦遥或许就是那种对自己的漂亮充满自信的女孩子,不施粉黛,素面朝天,顺其自然,不矫揉造作,拿腔拿调,举手投足透着一种直截了当的率真与纯然。 但李梦遥像一片叶子似的,倏地飘到他面前又很快飘得没了踪影。在以后的许多日子里,他的眼前老是那双清澈而迷离的,回忆往事一般的眼睛,那落满阳光的长长的睫毛。 就在那双眼睛快要从他记忆里消失的时候,她又出现了。那是半年以后。 在朋友的一次聚会上,她和张海亮坐在一起。张海亮介绍:我的表妹,李梦遥,画家。在介绍路经天的时候,她打断了张海亮:我认识,诗人。路经天吓一跳,没等他说话,她就又来了这么一句:我读过你的诗,写得并像人们说得那样好。张海亮拿眼瞪她:小孩子,狂!她不理,又补充一句:但是很不幸,我喜欢。 几天后,她笑吟吟的对路经天说:其实我早就认识你了。他说:对,海亮是你表哥。她摇头:NO,记得那次画展嘛?你在一边看我。他有点不好意思:你们这些现代女孩,一点都不给人面子。你等我说完呀!李梦遥说,你的目光很特别,你的目光充满了对漂亮女人的欣赏,而不像别的男人,是想法,是这样吗?或许是我看错了,你把想法藏起来了。她对他璨然一笑。 现在,靠在车上的李梦遥望着他。你是不是怀疑张海亮?她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