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如人生

南草萋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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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驹：

三十一

话说掌柜的这两天察看了扬州城的地势与人流情况后觉得还是东关街热闹，聚人气，其次是东圈门，四望亭一带。但东关街寸土寸金，没有空房可租，东圈门和四望亭倒是各有一家，但都是住户，不愿出租。掌柜的又说，租房是一个问题，还有一个问题是我们若开餐馆，以什么作为主打口味？

厨师说："物以稀为贵，扬州人吃惯了他们的口味，我们若以闽南菜为主，应该能吸引客人来品尝的。"

掌柜的听后笑道：''有些道理。''

大小姐插嘴说："杭州和扬州的菜好吃。"

掌柜的望了她一眼，然后转向我：''无言兄弟有何见教？"

我有些紧张地说："可不敢。 若是食材有来源，闽南的海鲜是能吸引人的，但维扬的口味保持了千年，而且吃早点人又多。"我望望大家，接着说，"我个人观点，早点还是以当地口味为主，扬州人吃什么我们做什么，中餐和晚餐可以闽南菜为主。''

掌柜的沉思一会：''嗯，我们做的早点必须按当地的风格，而且质量一定要比当地的好，份量也要足，最好能请到当地师傅。正餐可以考虑 桂花蛤肉， 清蒸笋江鲈鱼，这里的清蒸刀鱼只有一季而且很短，梭子蟹可以加此辣椒干现炒，因为这几样生鲜保存时间长，也容易弄到，可以推。杭州的东坡肉，西湖醋鱼，龙井虾仁，也可以推。 "他又望着厨子，"本地的特色也是要准备的，扬州菜色清味鲜，那个狮子头可是用刀切成的细粒反复摔打起粘形成的，而不是肉末。干丝和豆腐羹玩的是刀功。扬州炒饭看似简单，但你要细看，那米饭金黄明亮，而且一粒一粒分的很清楚，就不容易了。"

厨子听了连连点头，我便说："那只要把房子定下，就可以开张了。"

''是的。"

''我们今天还从东圈门走的，是哪一家？"

''哦？入城楼右边第三家，旁边是一家豆腐坊。"

''我去问问老师，看能否认识人。"

大家又说了一会话后便各回房间。

第二天一早，我，雯儿，还有大小姐依然与他们分两路各办各的事，掌柜的昨晚听了大小姐的述说后，也对我们更加放心，便专心忙他的去了。

我见了老师，便把租房子的事说了，哪知老师一笑，说这事可能有戏。于是他便告诉我这一带有汪家的门面，而汪家的一个公子在市面上做事，有头有脸，我们马上去了我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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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汪家是世代盐商，因经营得方加之后继有人，到这代时已将小苑扩造得更加精致得体，却又不露霸气。为彰显更深内涵汪公子还特地请了古琴老师上门为姊妹们授课。这次听老师说掌柜的要开餐馆苦于地址没落实之后，他是亲自出马说动了那户人家。

当掌柜的得此消息后兴奋得一夜难眠，天一放亮，就带着我上老师家道谢，又上汪公子处，经引见，见了汪公子拱手连声说：

"有劳贵公子，鄙人深感荣幸，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汪公子见我将礼呈上，笑答：

"小事一桩，何必客气，敢问贵姓？"

''免贵姓柳。''

"原来是柳老板，失敬失敬。"

''不敢不敢。"
…

趁他们寒暄客套间，我却想着这么些日子了，一直还不知掌柜的原来姓柳，结合自己的姓心里无来由地冒出【牡丹亭】里的那句：''不在梅边在柳边。"来。

我与掌柜的从汪家出来后就一路赶往东圈门，走不多远就找到那户人家，见有人正在往外整理东西，掌柜的问明后又向人告了歉，得知他们将搬至妥当处后方才宽了心。当下两人写了契据，因有汪公子周旋，就没在找旁证，当场付了定金，说好两天后交房。

这两天我跟雯儿说了往后我会很忙的话，让她只要把大小姐带好就行，又说了一定会抽空带她们去游玩瘦西湖，观赏二十四桥的，好在雯儿很懂事又温柔体贴，吩咐我别累着。

掌柜的这两天也是一刻没闲着，一面组织货源，一面又聘请了一个面点师傅和两个帮工。接了房屋后又进行一番装修，大约忙了半个月，终于大功告成。在开业前夕，我们请来老师大小一共九个人在一起品尝了各种菜肴及点心，得到一致称赞后是兴奋得共同举起了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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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自与大小姐学琴以来，我与汪小姐也是越来越亲近了。她虽出身豪门对我却是一片真情，每见我学琴有难处时，总是把着手一遍遍的教，有时她看出我心不在琴上时，就索性停了下来与我说话。女人间最热衷的话题总离不开穿衣打扮，我们当然也是这样，不期然的就会谈到这里。先是我说汪小姐的服式考究典雅，她呢，却觉得我随意却是脱俗，她说第一次见面时我穿旗袍，就认为旗袍对我合适，拜师时，我换了长裙短衫又有天女下凡的样子。
当然我听了是很舒服的，也把心里的话告诉她，确实，她是属于那种华贵高雅的范。我说她的美是牡丹一般美得让人不敢直视，她听了也是非常开心。

然后，我们又一起研究了男人眼里面怎样的女人才是最好。我说是温柔，她却说是聪明有个性。说着她叹了一口气，这个时代婚姻应该自主，我却是听凭了父母作主呢，我赶紧问他“为什么不反抗呢，同时也把自已与无言逃婚出来的事告诉了她。她说我早就感觉到了，你们哪里像是出门打工谋生的人，必然是有故事的，老师更是一眼就读懂才肯收你作徒呢，一般的人还不污了他的厅堂。

接下来，她又说，我与你不一样，父母年老又只有我一个女儿，如我走远的话他们会舍不得的。再说那对方男孩也是个优秀青年，见过几次面，还是谈得拢的，所以也就答应了。

听她这样一说，我就转了话题，说婚姻主要是缘份，不一定是非自主不可。说着，天就黑了，大小姐从老师琴房出来，我们正准备回去，汪小姐急忙回身取了两个盒子给我，我不知是什么，只是闻到一股与汪小姐身世上一样的香气。

回店，我把盒子打开给无言看，才知就是汪小姐未婚夫家秘制的粉，香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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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农历三月二十六，也是五月初的一天，餐馆正式开业，随着一阵鞭炮声响，掌柜的亲自揭下了匾额上的红绸，只见上面刻着金灿灿的三个字："福兴楼"。掌柜的一面召呼着前来道贺的朋友，一面吩咐我当场在告示牌的红纸上写了：
"今日开业酬宾，三天内八折优惠。"
掌柜的果然是精明，此举一下子就吸引了许多人，所有的酒桌很快全坐满了，把掌柜的给乐的，赶紧吩咐我好生照应着。


连续几天，因食材新鲜和口味齐全，福兴楼的生意很是火爆。由于大小姐有老师教琴了，我所做的事情也越来越多，不仅要跟着掌柜的看货收货，还要学着接待客户，以及应对各种的突击事情。

大概半个多月后，福兴楼的生意才渐渐变得与往常一样，我终于选择在一次中饭刚过，就带着雯儿和大小姐去瘦西湖游览，同行的还有汪小姐，她也是听说我们的行动后积极的要求一同去的。

古诗里写着"烟花三月下扬州''，每次读来都觉得浪漫满怀，仿佛当时也去了一般。其实这时去一点也不晚，有时还觉得更恰到好处，因为此刻沿湖的垂柳全绿了，加之气温骤暖，比看那一堤绿烟更感舒謦。同称西湖，扬州的西湖加个瘦字真是恰如其分，有时竟瘦到隐在花红林绿间。不多时总算开阔一点，又遇一多亭多孔的桥拦阻，哈，那就是瘦西湖的标志：五亭桥了。

我们一行兴奋得加快了步伐，来到桥上，瘦西湖四周景色皆入眼前，万绿丛里，湖水波光粼粼，一座白塔倒映其中，游人如织，笑语不断。下了五亭桥，我们沿白塔又去追寻那书中的二十四桥。

依然是沿湖步行，不过却像在花园里，所到之处皆见奇花异草，识得的有薜荔，紫藤，变种鸡冠，海棠，七叶槭，凌霄，绣球等，后来我们又见到一种以为还是绣球，哪知汪小姐说：

''这却是琼花了。"

她此话一出，我们都惊讶不已。

她又继续说道：

''我家的花园就有，但不迎阳，不过也快开了。"

在她的介绍下，我们又分清了这两者的区别很是长了见识。

我们又走了一会就见到一座石桥，旁边一石上刻着：''二十四桥"及杜牧的那首著名的绝句，被一丛芍药红艳艳的簇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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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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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我们走到一座石桥边，抬眼就看见一丛芍药红艳艳的簇拥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

青山隐隐水迢迢, 秋尽江南草未凋。 二十四桥明月夜, 玉人何处教吹箫。

那是杜牧寄扬州韩绰判官的绝句，我还在犹疑这石桥是否就是二十四桥，汪小姐已大声喊无言架起相机要在二十四桥上留个影，于是我们四人紧挨着照了相，此时一个农妇手提一篮樱桃向我们走来，问我们是否要买些尝尝，一看那樱桃又红又大水灵灵的，又正好我们一路行走有些口渴，就买了她半篮，大家席地而坐享用。


关于杜牧这首诗，我是很早就读过，而且是非常欣赏，但一直以为他是写给某位红粉的，而现在明白了他是送给一位同性朋友，就有些失落和不解了，言谈中我就说了我的想法和疑惑，汪小姐听后微笑着说：为什么同性之间不可以有这样生死之交呢，男女之间的相爱是从相悦而起，所谓的一见倾心，然后发展为爱，最后是生生死死的恋，而同性之间，是怜惜和仰慕，器重和感恩，再有就是气味相投，其实比异性之间的爱更纯洁。


她例举了李白与汪伦，又例举了眼下最红的两位京剧名伶梅大师和程砚秋，程原来是梅的徒弟，由于用心学艺，一出台就红了半个京城。此时作为他的老师，不仅没有在他面前居师长之功，还在京城各界为他推荐，还把他的剧照送给一些有地位的大佬，有一首诗是梅大师为程艳秋写的：

“程郎初出动京城，小影传来亦自姝。
  学得妆师须体认，所应有有亦无无。“


此诗在京沪两地报上传开时，程在红毡毯上的地位就牢实了。这就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相惜相携，后来程与梅并列四大名旦时，梅大师又亲手把程的拜师贴还给了程。

汪小姐说完，又问我她这样的说法对吗？我当然是佩服极了。


日暮时，昏鸦绕树，落日西斜，我们虽余兴未尽，也只好回店了，好在无言说，扬州还有好多佳景，可以择日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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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半天玩下来，大家意犹未尽，在送汪小姐回家的路上我们几个就二十四桥展开了讨论，我问她们这杜牧诗里的桥是指一座呢还是二十四座。

雯儿说是一座，她举例：姜夔的《扬州慢》中写道：“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这明显是一座吗。

我又问汪小姐，说你是扬州人最有发言权。她却说，这个也不一定，有说是指一座的，就是那个阿师桥念白了成二十四桥的，有说当年隋炀帝命二十四个女子在一桥上吹箫，于是这桥就出名了。不过沈括在【补笔谈】里说是城中共有二十四座桥的，我也弄糊涂了。

我说，如果从诗里的意思来看，我认为是指二十四座桥，因为有句''何处"，如果是一座，那教吹箫的玉人应该就在那里，不须问的。只有指许多的桥，杜牧才会揶揄他的朋友：此刻，城中二十四座桥上，初夜刚静，明月分辉，你在哪里与人吹箫呢？

汪小姐听后向雯儿笑道，原来这梅师兄很会较真呢，下次那们去一个可以较真的地方。

话说没几天，还是我们几个就去了平山堂。汪小姐告诉我们，虽说这是扬州的山了，但只是个山冈而已。堂在大明寺的西侧，是欧阳修当年在此做太守时建的。虽为谪贬但他力推新政，关心民生，百姓很拥戴他。公务之余，欧阳修喜欢探幽访胜，寄情于山水诗酒。他带人饮酒常出花样，有次还叫人去不远处的湖中取来荷花，插到盆中，叫歌妓取荷花相传，传到谁，谁就摘掉一片花瓣，摘到最后一片时，饮酒一杯，赋诗一首，往往是载月而归。如今悬在堂上的“坐花载月”、“风流宛在”的匾额就是当时的写照。汪小姐指着那块"风流宛在"的匾额问我们看出什么了。

我和雯儿听了汪小姐的讲解又仔细察着，终于发现“流”字少了一点，而“在”字却多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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