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张海亮的手机关机,他只好去他家。张海亮妻子许丽正在电脑上打字。 上一个星期他和老三海亮三家,还有李梦遥,在这里有一个聚会。老三居然也把瘫痪在床的母亲背到了这里。他们打打闹闹,给不会说话但能听懂别人说话的母亲讲笑话。还喝了好多酒,然后张海亮上网打开QQ聊天,聊着,猛喊老三:快来替我聊一会儿,我要上厕所! 老三聊了不大功夫,就急急地说:不聊了,不聊了。张海亮问怎么回事,老三说:对方问我要不要和她上床。 笨呀老三,你就说要!张海亮说。 老三哭着脸说:可我还不知道他是男是女。 余楠一笑说:对方不是也不知道你是男是女么? 大家笑起来,而老三继续苦着脸:那对方要是有病怎么办? 李梦遥突然说:多下载几个杀毒软件不就得了!大家笑成一团。 而现在,那个苦着脸让大家笑成一团的老三在哪里? 许丽告诉他,这会儿下班休息,海亮可能在单位打牌,他喜欢挖坑。 张海亮果然正在与一伙人乌烟瘴气地挖坑。你没看我正忙着吗?张海亮眼睛只盯着手中的牌,与其他人一样,与其说是专注不如说是贪婪,目光里透着紧张和惊恐,处于既戒备又随时准备出击的状态;手不由自主的抖着。看来赌注不在小。好赌的人都是这样吗? 他破天荒地没有把张海亮硬拉出来。今天比较特殊,他不能。他耐心地等着他结束。 张海亮崇拜权力。这正是路经天和老三老是嘲笑他的一个原因。他喜欢给人前呼后拥着,喜欢居高临下说一不二的指使别人的那种感觉,喜欢看到自己手中的权力像马尔克斯《百年孤独》里那个吉普赛人身上背的两块磁铁,把那些同样喜欢追逐权力的人像铁锅铁盆铁炉子般的给吸得踉踉跄跄跟着他奔跑和乱滚。但他显然缺乏冲击权力的智慧和谋略,对官场游戏规则理解过于简单,比如,他旗帜鲜明地反对和鄙视如娘们似的乱嚼舌头搬弄是非的人物,而他却常常扮演这样的角色;所有他佩服的人,一定是他需要的,对他有用的,因而所有于他无用的人都会不幸的成为他蔑视和轻贱的对象;再比如,分配到机关的第3年,他就希望以一套在他看来挺不错的西装来得到一个职位,把西装送给当时的一把手时,他直截了当地说某某科的科长道德和工作能力都在人们的期望之外,属于垃圾,他可取而代之,像当年的刘邦。半年后,寄托在那套衣服上的希望落空,而那个他认为的垃圾却升任单位的副手;带着对那套西装的心疼和怀念,他又跟在这个副手后头给一把手使拌子。结果可想而知,他在仕途上跋涉的路程比别人更长更艰辛。好在现在他终于算是走出来了,成了一把手。虽然走出来的方式为人所不齿,虽然他任职的也不是那种让人趋之若鹜的单位,但他还是满足了,毕竟有了结果,还有多少和他当年一起跋涉的人,现在依然在途中艰难而痛苦地跋涉着。 张海亮终于挖完了坑,面孔泛着红亮亮的光,像是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恋爱。看来是赢了。他能不赢么?和他挖坑的都是谁呀,他的下属,这个世界上还有愚蠢到不输给上级的下属么? 找我什么事?张海亮捋一捋像真的一样的假发。 老三遇害那天你没有戴假发,为什么?路经天直截了当。 张海亮脸上的红亮突地就烟消云散,一层灰黄的东西又无声地涂了上去。你什么意思?张海亮火了:你是谁?我戴不戴假发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想知道杀害老三的凶手是谁,难道你不想知道?路经天不动声色。 谁说我没有戴,谁说?张海亮点起一支烟,大声说。路经天能够感觉到,他在虚张声势,他的嘴唇和手在微微地抖。 我说的。路经天站起来,紧盯着张海亮的眼睛:我不仅知道你没有戴假发,而且还知道你为什么没有戴?你把假发落在老三的屋里了,而那个时候一把刀正刺向老三的心脏! 张海亮突然站起来,盯着路经天:路经天,人命关天,你别胡说八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