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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红尘寻梦

辛弃疾诗词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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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1 02:19 | 显示全部楼层
辛弃疾——《清平乐·忆吴江赏木樨》


【年代】:宋
【作者】:辛弃疾——《清平乐·忆吴江赏木樨》
【内容】


少年痛饮,忆向吴江醒。

明月团团高树影,十里水沉烟冷。

大都一点宫黄,人间直恁芬芳。

怕是秋天风露,染教世界都香。

【鉴赏】:

    这是辛弃疾闲居上饶时与他的朋友余叔良的一首唱和之词。余叔良其人情况不详。这首词题曰:“忆吴江赏木樨”。木樨,亦作木犀,桂花别名。辛弃疾咏桂花的词不少,如上首《太常引·建康中秋》即是。

    但这首词写得别有情趣,它不专门扣住桂花题材,而是能离开桂花本身,把自己的经历结合来写,意境更为开阔,感情更加亲切。

    本词上片“少年痛饮,忆向吴江醒。明月团团高树影,十里水沉烟冷”四句,作者从自己的游踪引入桂花。少年时有个秋夜,在吴江痛饮醒来,看见一轮明月,中间映着团团的桂树影子;江边桂树,十里花香,飘散在烟波江上,倍添清冷之气:天上人间,都笼罩在桂香桂影之中。吴江即吴松江,在今苏州南部,西接太湖。辛弃疾年轻时游过吴江,所以他对此地颇为怀念。大概吴江两岸,当时桂花颇盛,所以他咏桂花便想起吴江之游。“明月团团高树影,十里水沉烟冷”两句,这里用“团团”来写桂树,水沉,香名,这里用指桂花馨香。词人借自己一次客中酒醒后看桂影、闻桂香的经历来写桂花,情调豪放,生动自然。

    下片“大都一点宫黄,人间直恁芬芳。怕是秋天风露,染教世界都香。”数语,由写作者自己的经历,转到桂花本身。宫黄,指古代宫女以黄粉涂额,是一种淡妆,这里是指桂花。桂花体积小,宛如淡施宫黄,可是开在人间,竟然这样芳香。花小、色黄、香浓,正是桂花特征。这几句把桂花特征都写到,但着重写它的香味,抓住重点,与上片相呼应。

     这首词意境优美,写桂花能抓住其特征,联想自然,用词简练,不愧为词中佳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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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1 02:20 | 显示全部楼层
辛弃疾——《水调歌头(三)》

【年代】:宋
【作者】:辛弃疾——《水调歌头(三)》
【内容】


赵昌父七月望日用东坡韵叙太白、东坡事见寄,过相褒借,且有秋水之约。八月十四日余卧病博山寺中,因用韵为谢,兼寄吴子似。

我志在寥阔,畴昔梦登天。

摩挲素月,人世俯仰已千年。

有客骖鸾并凤,云遇青山赤壁,相约上高寒。

酌酒援北斗,我亦蝨其间。

少歌曰:“神甚放,形则眠。

鸿鹄一再高举,天地睹方圆。”

欲重歌兮梦觉,推枕惘然独念:人事底亏全?

有美人可语,秋水隔婵娟。

【鉴赏】:

      南宋光宗绍熙五年(1194),辛弃疾从福州知府兼福建安抚使任上被弹劾免官,回到江西铅山他的瓢泉新居,开始了长达八年的再度闲居生活。这首词就作于闲居瓢泉期间。由词前小序可知,他写这首词是为了答谢赵昌父(蕃)并兼寄吴子似(绍古)的。吴子似在此期间曾任铅山县尉。

     闲居乡野的辛弃疾,虽然因遭朝中奸臣排挤,报国无门,鸿图难展,心中怨愤,时常寄情山水,托兴诗酒,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积极用世的思想仍占主导地位。他身处江湖之远,仍不忘忧国忧民,希望能重新得到重用,得以施展自己的才智,实现收复失地统一国家的理想。从他的这首《水调歌头》词,我们便可以看出他的这种理想与现实的矛盾处境。

     此词上片以描述梦境为主。起句“我志在寥阔”,开门见山,直抒胸怀,表现了词人高远的志向和宽宏的气度,概括全词要旨。为有寥阔之志,自然有“梦登天”之举。“畴昔梦登天”句,借用了屈原《九章·惜诵》中“昔余梦登天兮,魂中道而无航”之意。他感到现实中难以施展他的才干,他要到广漠宇宙去寻找他的理想境界。“我志在寥阔,畴昔梦登天”两句,乃是全词思想的主干。“摩挲素月,人世俯仰已千年”。词人在梦幻中飞上青天,首先来到月宫,尽情地赏玩明月。他在这里抚摸着洁白的月亮,陶醉在神奇迷离的幻境之中,不知不觉人间已过了千年之久。接着“有客骖鸾并凤,云遇春山赤壁,相约上高寒。”数句,描写的是作者与高贤们同上天宫的梦境。“有客”指作者的好友赵昌父。由词序可知,赵昌父曾用苏轼《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韵作词“叙太白、东坡事”寄作者,并在词中对作者大加赞美。这首词是为答谢赵昌父而作,自然应有回敬之词。赵昌父是江西玉山人,距铅山不远,是词人闲居瓢泉时的好友。他奉祠家居,不求仕进,饮酒作诗,气度不凡,世人以为有陶靖节之风。这里作者以“骖鸾并凤”来赞美他,意思是他德高道深,理应羽化登仙。这里的青山、赤壁系指李白、苏轼,因为李白墓在当涂之青山西北,苏轼曾游赤壁,写过《赤壁赋》。赵昌父驾着鸾凤霞举飞升,在彩云间与先贤李太白、苏东坡相遇,于是他们同作者共约到天宫去遨游。作者在这里把赵昌父、李白、苏轼誉为“三贤”。作者这样写,也有自谦的意思,下一句“我亦蝨其间”就是把这层意思直接表达了出来,意思是:在您和先贤们高会的时候,我不过是滥竽充数地置身其间罢了。在现实生活中,词人感到在现实生活中很难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又不愿与那些投降派的官僚同流合污,所以只好到梦境中去会见他理想中的人物。在这里,作者把自己与朋友,古代圣贤置身于高寒广漠的天宇,用北斗当酒杯痛饮着天上的美酒,充分表达了其豪放的一面。

    词的下片继续描写梦境。词人在梦幻中无忧无虑地畅游太空,内心充满激情,不禁小声歌唱起来。“神甚放,形则眠”一句,从字面意思看,是说身体虽然清静无为,好象在睡眠,但精神还是奔放旷达的。这是作者在闲居生活中积极用世的自白。他被迫再次闲居后,表面看来安静闲适,但他心中时刻不忘报国之志。“鸿鹄一再高举,天地睹方圆”,化用贾谊《惜誓》中“黄鹄之一举兮,知山川之纡曲,再举兮睹天地之圜方”。把自己比作搏击长空、一再高举的鸿鹄,以抒发自己的豪情壮志。接着,词人从梦境中回到现实。词人在梦境里可以纵横驰骋,可是一旦梦觉,回到现实生活中,情形就完全不同了。这不能不使他感到怅惘,并产生疑问:为什么人世间不能尽如人意的事情会有那么多呢?这里的“亏全”是以月亮的圆缺比喻人间的悲欢离合,主要说的是“亏”的方面。词人在这里以梦境与“梦觉”相对照,揭示了自己的远大抱负同社会现实的矛盾。在这发问中表现出对现实的不满,抒发人事难全的感慨,这发问也是一个有着雄才大略、满腹经纶的老将对于怀才不遇、报国无路提出的强烈抗议。

     词的结语“有美人可语,秋水隔婵娟”觉得来得有些突然。前面说的全是梦境以及梦觉后的惆怅,可是结语却一语宕开,表现出“美人娟娟隔秋水”(杜甫《寄韩谏议》)的惋惜之情。但是如果稍加思索,读者也不难明白,这是在前面几层意思的基础上生发出来的感想。这里的“美人”指他的好友吴子似。这一句表面看来只是对吴子似的思念,实际上主要还是抒发“谁识稼轩心事”(《水龙吟。再题瓢泉》)的苦闷心情。

    这首词在艺术特征上具有明显的浪漫主义特色。理想主义是浪漫主义在思想内容上的重要特征,而以梦幻的形式表现其理想则是浪漫主义传统的创作方法。辛弃疾成功地运用这一传统手法,使其崇高理想在这首词中得到完美的体现。它跌宕起伏,忽而天上,忽而人世,驰骋奔逸,狂放不羁,洋溢着豪迈的激情。

    它充满瑰丽丰富的想象,大胆惊人的夸张,“摩挲素月”、“骖鸾并凤”、“酌酒援北斗”、“天地睹方圆”等名句,都放射出五光十色的美丽光辉,显现出光彩夺目的浪漫主义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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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1 02:20 | 显示全部楼层
辛弃疾——《水调歌头》

【年代】:宋
【作者】:辛弃疾——《水调歌头》
【内容】


壬子三山被召,陈端仁给事饮饯席上作                


长恨复长恨,裁作短歌行。

何人为我楚舞,听我楚狂声?

余既滋兰九畹,又树蕙之百亩,秋菊更餐英。

门外沧浪水,可以濯吾缨。

一杯酒,问何似,身后名?

人间万事,毫发常重泰山轻。

悲莫悲生离别,乐莫乐新相识,儿女古今情。

富贵非吾事,归与白鸥盟。

【鉴赏】:

     在我国古典诗词中,送答之作可以说是多得不可胜数,然而真正能千古流传的佳作,却并不多。辛弃疾的这首《水调歌头》,就是一首感时抚事的答别之作。宋光宗绍熙三年(1192)初,辛弃疾出任福建提点刑狱。这年底(1193年2月),他由三山(今福建福州)奉召赴临安,当时正免官家居的陈岘(字端仁)为他设宴饯行,遂慨然而作此词。

    此词上片分两层,前两韵是第一层,直接抒写诗人的“长恨”和“有恨无人省”的感慨。作者直接以“长恨复长恨,裁作短歌行”句开篇,乍看似觉突兀;其实稍加思索,就会明白其深刻的感情背景。由于北方金朝的入侵,战乱不息,被占区人民处在金人统治之下,而偏安一隅的南宋小朝廷却非但不图恢复,还对主张抗金北伐的人士加以压制和迫害,作者就曾多次受到打击。这对于一个志在恢复的爱国者来说,怎么能不为此而感到深切的痛恨呢?如此“长恨”,在“饮饯席上”岂能尽言?所以词人只能用高度浓缩的语言,把它“裁作短歌行”。“短歌行”,原是古乐府《平调曲》名,多用作饮宴席上的歌辞。词人信手拈来,融入句中,自然而巧妙地点明了题面。“长恨”而“短歌”,不仅造成形式上的对应美,更主要的是显示出那种恨不得尽言而又不能不言的情致。“何人为我楚舞,听我楚狂声”一句,合用了两个典故。据《史记。留侯世家》载,汉高祖刘邦“欲废太子,立戚夫人子赵王如意”,由于留侯张良设谋维护太子,此事只好作罢,戚夫人因向刘邦哭泣,刘邦对她说:“为我楚舞,吾为若楚歌。”歌中表达了刘邦事不从心、无可奈何的心情。又《论语。微子篇》载,楚国隐士接舆曾唱歌当面讽刺孔子迷于从政,疲于奔走,《论语》因称接舆为“楚狂”。辛弃疾在这里运用这两个典故,目的是为了抒发他虽有满腔“长恨”而又无人理解的悲愤,一个“狂”字,更突出了他不愿趋炎附势、屈从权贵的耿介之情。从遣词造句看,这一韵还妙在用“何人”呼起,以反诘语气出之,大大增强了词句的感人力量;而“为我楚舞”,“听我楚狂声”,反复咏言,又造成一种一唱三叹,回肠荡气的艺术效果。词人在直抒胸臆以后,紧接着就以舒缓的语气写道:“余既滋兰九畹,又树蕙之百亩,秋菊更餐英。”一韵三句,均用屈原《离骚》诗句。前两句径用屈原原句,只是“兰”字后少一“之”字,“畹”字后少一“兮”字。“餐英”句则从原句“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概括而来。兰、蕙都是香草,“滋兰”、“树蕙”,是以培植香草比喻培养自己美好的品德和志节。而“饮露”、“餐英”,则是以饮食的芳洁比喻品节的纯洁和高尚。作者在这里引用屈原诗句,并用“滋兰”、“树蕙”之词,显然是为了表达自己的志节和情操。屈原在忠而被谤、贤而见逐的情况下,仍然坚定地持其“内美”和“修能”,执着地追求自己的理想,词人在遭朝中奸臣谗言排挤,被削职乡居的情况下,依然不变报国之志,表明自己决不肯随波逐流与投降派同流合污,沆瀣一气。“门外沧浪水,可以濯吾缨”一句,仍承前韵词意,从另一个角度表明自己的志节和操守。这里又用一典。《楚辞·渔父》中说,屈原被放逐,“游于江潭”,“形容枯槁”,渔父问他为什么到了这种地步,屈原说:“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渔父劝他“与世推移”,不要“深思高举”,自讨其苦。屈原说:“宁赴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也不肯“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渔父听后,一边摇船而去,一边唱道:“沧浪之水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意思是劝屈原要善于审时度势,采取从时随俗的处世态度。词人化用此典,意在进一步表明自己的志节情操。

    下片头三句一杯酒,问何似,身后名?“遥应篇首,意在抒发自己理想无从实现的感慨,情绪又转入激昂。据《世说新语·任诞》载,西晋张翰(字季鹰),为人”纵任不拘“,有人问他:”卿乃可纵适一时,独不为身后名耶?“他说:”使我有身后名,不如即时一杯酒。“词人用张翰的典故,乃是牢骚之气。

    他的抗金复国理想难以实现,志业难遂,还要那“身后”的虚名干什么!词人为什么会发此牢骚呢?辛弃疾接着写:“人间万事,毫发常重泰轻。”这一韵是全词的关键所在,道出“长恨复长恨”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南宋统治集团轻重倒置,是非不分,置危亡于不顾,而一味地苟且偷安。这是词人对南宋小朝廷腐败政局的严厉批判和愤怒呼喊。最后两韵是下片第二层,通过写惜别再一次表明自己的心志,词人的情绪这时又渐渐平静下来。前三句写惜别,用屈原《九歌》点明恨别乐交乃古往今来人之常情,表明词人和饯行者陈端仁的情谊深厚,彼此都不忍离别之情。“富贵非吾事,归与白鸥盟”一句,又引用两个典故。陶渊明《归去来兮辞》云:“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陶渊明生于东晋末叶,社会动乱,政治黑暗,而他本人又“质性自然”(《归去来兮辞序》),“不慕荣利”(《五柳先生传》),因有是辞。这里词人引用陶诗,表明自己此次奉召赴临安并不是追求个人荣利,并且也不想在那里久留,以表明自己的心迹。“归与白鸥盟”,是作者从正面表明自己的心迹。据《列子·黄帝篇》载,相传海上有位喜好鸥鸟的人,每天早晨必在海上与鸥鸟相游处,后遂以与鸥鸟为友比喻浮家泛宅、出没云水间的隐居生活。在这里,词人说归来与鸥鸟为友,一方面表明自己宁可退归林下,也不屑与投降派为伍,另一方面也有慰勉陈端仁之意。

    与一般的离别之词不同,辛弃疾的这首《水调歌头》,虽是答别之词,却无常人的哀怨之气。通观此篇,它答别而不怨别,溢满全词的是他感时抚事的悲恨和忧愤,而一无凄楚或哀怨。词中的声情,时而激越,时而平静,时而急促,时而沉稳,形成一种豪放中见沉郁的艺术情致。此外,词中还成功地运用比兴手法,不仅丰富了词的含蕴,而且对抒发词人的志节等,也都起到了很好的艺术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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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1 02:21 | 显示全部楼层
辛弃疾——《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

【年代】:宋
【作者】:辛弃疾——《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
【内容】

何处望神州?

满眼风光北固楼。

千古兴亡多少事?

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

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

天下英雄谁敌手?

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鉴赏】:

    稼轩在宋宁宗嘉泰三年(1203)六月被起用为知绍兴府兼浙东安抚使后不久,即第二年的阳春三月,改派到镇江去做知府。镇江,在历史上曾是英雄用武和建功立业之地,此时成了与金人对垒的第二道防线。每当他登临京口(即镇江)北固亭时,触景生情,不胜感慨系之。这首词就是在这一背景下写成的。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极目远眺,我们的中原故土在哪里呢?哪里能够看到,映入眼帘的只有北固楼周遭一片美好的风光了!此时南宋与金以淮河分界,辛弃疾站在长江之滨的北固楼上,翘首遥望江北金兵占领区,大有风景不再、山河变色之感。望神州何处?弦外之音是中原已非我有了!开篇这突如其来的呵天一问,直可惊天地,泣鬼神。

    收回遥望的视线,看这北固楼近处的风物:“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永遇乐》)想当年,这里金戈铁马,曾演出多少惊天动地的历史戏剧啊!北固楼的“满眼风光”,那壮丽的自然山水里似乎隐隐弥漫着历史的烟云,这不禁引起了词人千古兴亡之感。因此,词人接下来再问一句:“千古兴亡多少事?”世人们可知道,千年来在这块土地上经历了多少朝代的兴亡更替?这句问语纵观千古成败,意味深长,回味无穷。然而,往事悠悠,英雄往矣,只有这无尽的江水依旧滚滚东流。“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悠悠”者,兼指时间之漫长久远,和词人思绪之无穷也。

    “不尽长江滚滚流”,借用杜甫《登高》诗句:“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千古多少兴亡事,逝者如斯乎?而词人胸中倒来倒去的不尽愁思和感慨,又何尝不似这长流不息的江水呢!“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想当年,在这江防战略要地,多少英雄“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三国时代的孙权就是其中最杰出的一位。“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他年纪轻轻就统率千军万马,雄据东南一隅,奋发自强,战斗不息,何等英雄气概!据历史记载:孙权十九岁继父兄之业统治江东,西征黄祖,北拒曹操,独据一方。赤壁之战大破曹兵,年方二十七岁。因此可以说,上面这两句是实写史事,因为它是千真万确的历史,因而更具有说服力和感染力。作者在这里一是突出了孙权的年少有为,“年少”而敢于与雄才大略、兵多将广的强敌曹操较量,这就需要非凡的胆识和气魄。二是突出了孙权的盖世武功,他不断征战,不断壮大。而他之“坐断东南”,形势与南宋政权相似。显然,稼轩热情歌颂孙权的不畏强敌,坚决抵抗,并战而胜之,正是反衬当朝文武之辈的庸禄无能、懦怯苟安。

    接下来,辛弃疾为了把这层意思进一步发挥,不惜以夸张之笔极力渲染孙权不可一世的英姿。他异乎寻常地第三次发问,以提请人们注意:“天下英雄谁敌手?”若问天下英雄谁配称他的敌手呢?作者自问又自答曰:“曹刘”,唯曹操与刘备耳!据《三国志·蜀书。先主传》记载:曹操曾对刘备说:“今天下英雄,惟使君(刘备)与操耳。”辛弃疾便借用这段故事,把曹操和刘备请来给孙权当配角,说天下英雄只有曹操、刘备才堪与孙权争胜。我们知道,曹、刘、孙三人,论智勇才略,孙权未必比曹、刘强。稼轩在《美芹十论》中对孙权的评价也并非称赞有加,然而,在这首词里,词人却把孙权作为三国时代第一流叱咤风云的英雄来颂扬,其所以如此用笔,实借凭吊千古英雄之名,慨叹当今南宋无大智大勇之人执掌乾坤也!这种用心,更于篇末见意。

    《三国志·吴书·吴主传》注引《吴历》说:曹操有一次与孙权对垒,见吴军乘着战船,军容整肃,孙权仪表堂堂,威风凛凛,乃喟然叹曰:“生子当如孙仲谋,刘景升(刘表)儿子若豚犬耳!”一世之雄如曹操,对敢于与自己抗衡的强者,投以敬佩的目光,而对于那种不战而请降的懦夫,若刘景升儿子刘琮则十分轻视,斥为任人宰割的猪狗。把大好江山拱手奉献敌人,还要为敌人耻笑辱骂,这不就是历史上所有屈膝乞和、靦颜事仇的缺乏骨气的人的共同的可悲命运吗!

    曹操所一褒一贬的两种人,形成了极其鲜明、强烈的对照,在南宋摇摇欲坠的政局中,不也有着主战与主和两种人吗?这当然不便明言,只好由读者自己去联想了。聪明的词人只做正面文章,对刘景升儿子这个反面角色,便不指名道姓以示众了。然而妙就妙在纵然作者不予道破,而又能使人感到不言而喻。因为上述曹操这段话众所周知,虽然辛弃疾只说了前一句赞语,人们马上就会联想起后面那句骂人的话,从而使人意识到辛弃疾的潜台词:可笑当朝主和议的众多王公大臣,不都是刘景升儿子之类的猪狗吗!词人此种别开生面的表现手法,颇类似歇后语的作用,是十分巧妙的。而且在写法上这一句与上两句意脉不断,衔接得很自然。上两句说,天下英雄中只有曹操、刘备配称孙权的对手。你不信么?连曹操都这样说,生儿子要像孙权这个样呢!真是曲尽其妙,而又意在言外,令人拍案叫绝!再从“生子当如孙仲谋”这句话的蕴含和思想深度来说,南宋时代人,如此看重孙权,实是那个时代特有的社会心理的反映。因为南宋朝廷实在太萎靡庸碌了,在历史上,孙权能称雄江东于一时,而南宋经过了好几代皇帝,竟没有出一个像孙权一样的人!所以,“生子当如孙仲谋”这句话,本是曹操的语言,现在由辛弃疾口中说出,却是代表了南宋人民要求奋发图强的时代的呼声。

    这首词通篇三问三答,互相呼应,感叹雄壮,意境高远。它与稼轩同时期所作另一首登北固亭词《永遇乐》相比,一风格明快,一沉郁顿挫,同是怀古伤今,写法大异其趣,而都不失为千古绝唱,亦可见辛弃疾丰富多彩之大手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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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1 02:22 | 显示全部楼层
辛弃疾——《踏莎行·庚戌中秋后二夕带湖篆冈小酌》


【年代】:宋
【作者】:辛弃疾——《踏莎行·庚戌中秋后二夕带湖篆冈小酌》
【内容】

夜月楼台,秋香院宇。

笑吟吟地人来去。

是谁秋到便凄凉?

当年宋玉悲如许。

随分杯盘,等闲歌舞。

问他有甚堪悲处?

思量却也有悲时,重阳节近多风雨。

【鉴赏】:

    词作于绍熙元年庚戌(1190)八月十七日夜。篆冈,是辛弃疾在上饶的带湖别墅中的一个地名。小酌,便宴。词就是在这次吟赏秋月的便宴上即兴写成的。

    上片写带湖秋夜的幽美景色,见出秋色之可爱,说明古人悲愁没有多少理由。“夜月楼台,秋香院宇”二句对起,以工整清丽的句式描绘出迷人的夜景:在清凉幽静的篆冈,秋月映照着树木荫蔽的楼台,秋花在庭院里散发着扑鼻的幽香。第三句“笑吟吟地人来去”,转写景中之人,十分浑然一体。这七字除了一个名词“人”之外,全用动词与副词,衬以一个结构助词“地”,使得人物动态活灵活现,欢乐之状跃然纸上。秋景是如此令词人和他的宾客们赏心悦目,他不禁要想,为什么自古以来总有些人,一到秋天就悲悲戚戚呢?当年宋玉大发悲秋之情,究竟为的什么?

    上片末二句:“是谁秋到便凄凉?当年宋玉悲如许”,用设问的方式否定了一般文人见秋即悲的孱弱之情。

    宋玉的名作《九辩》中颇多悲秋的句子,如“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等等。辛弃疾这两句,对此加以否定。应该说,当年宋玉之悲秋,是有一定缘由的,辛弃疾这里不过是聊将宋玉代指历来悲秋的文人,以助自己抒情的笔势,这是对古事的活用。由这两句的语意看来,悲秋似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只有敞开胸怀,纵情吟赏秋色才是通达的啰!每个读者初读到此,情不自禁地产生这样的联想,而顺着作者这个表面的语调和逻辑继续阅读下去,思考下去。

    其实,作者的本意并不在此!读了词的下片我们才知辛弃疾最终是要肯定悲秋之有理。只不过,他之所谓悲“秋”,已不同于传统文人的纯粹感叹时序之变迁与个人身世之没落,而暗含了政治寄托的深意。

    上片那些欲擒故纵的抒写,乃是一种高明的蓄势反跌之去。换头三句“随分杯盘,等闲歌舞,问他有甚堪悲处?”仍故意延伸上片否定悲秋的意脉,把秋天写得更使人留恋。你看:秋夜不但有优美的自然景色,而且还有赏心悦目的好事,可以随意小酌,可以随便地欣赏歌舞,还有什么值得悲伤的事呢?就这样,在上片“是谁秋到便凄凉”一个问句之后,作者又在下片着力地加上了一个意思更明显的反问,把自己本欲肯定的东西故意推到了否定的边缘。末二句突然作了一个笔力千钧的反跌:“思量却也有悲时,重阳节近多风雨。”这一反跌,跌出了本词悲秋的主题思想,把上面大部分篇幅所极力渲染的“不必悲”、“有甚悲”等意思全盘推翻了。到此人们方知,一代豪杰辛弃疾也是在暗中悲秋的。他悲秋的理由是,重阳节快来了,那凄冷的风风雨雨将会破坏人们的幸福和安宁。

    “重阳节近多风雨”一句,化用北宋诗人潘大临咏重阳的名句“满城风雨近重阳”,这正是王国维《人间词话》所说的“借古人之境界为我之境界”。辛弃疾之所谓“风雨”,一语双关,既指自然气候,也暗喻政治形势之险恶。稼轩作此词时,国势极弱,国运日衰,而向来北兵也习惯于在秋高马肥时对南朝用兵,远的不说,绍兴三十一年(1161)金主完颜亮率三十二路军攻宋之役,就是在九月份发动的。稼轩《水调歌头》(落日塞尘起)一阕就有“胡骑猎清秋”的警句。鉴于历史的教训,闲居带湖的辛弃疾在密切注视政坛情况变化时,不会不想到边塞的情况。此词实际上表达了作者对当时政局的忧虑之情。这首词通过时节变化的描写来反映对现实生活的深沉感慨,气度从容;欲擒欲纵,文法曲折多变;巧妙采用前人诗句,辞意含蓄。通过比兴等手法,寄托政治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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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1 02:23 | 显示全部楼层
辛弃疾——《千年调》

【年代】:宋
【作者】:辛弃疾——《千年调》
【内容】


蔗庵小阁名曰“卮言”,作此词以嘲之


卮酒向人时,和气先倾倒。

最要然然可可,万事称好。

滑稽坐上,更对鸱夷笑。

寒与热,总随人,甘国老。

少年使酒,出口人嫌拗。

此个和合道理,近日方晓。

学人言语,未会十会巧。

看他们,得人怜,秦吉了。

【鉴赏】:

    宋孝宗淳熙十二年(1185),辛弃疾经历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被罢官的痛苦生活,这一年,他被免职后居住在江西上饶,这首词就是作者在这一时期写作的。由于他的好友郑汝谐(字舜举)的居所有一个小阁楼名叫“卮言”,由此,作者产生了写这首词的想法。

    在词史上,这首词无论从内容还是艺术上来看,都是一首不可多得的佳作。在此之前,词这种文学体裁大都不出抒情言志的范围,很少有作者用幽默、讽刺的笔调,来揭露、抨击丑恶的社会现象的。辛弃疾的这首词,用三种盛酒的器具、一种药材与鸟,形象、幽默而又辛辣地揭露、讽刺了当时朝廷中那些随人俯仰、趋炎附势、不以国事为重的官僚们的丑态。在南宋朝廷苟且偷安的气氛下,辛弃疾从自己亲身经历中,深深感受到,在当时的官场与社会上,正直与阿谀、真诚与虚伪、有为与无能的斗争中,往往是那些唯上命是从,唯潮流是顺之徒,极尽阿谀逢迎、虚与委蛇之能事,反而攫取得一己之私利,欣然自得,了无愧色;正直、真诚,有为之士,却往往因坚持理想、节操,而受到排挤、打击。因此,他见友人第宅中有阁名“卮言”,便借题发挥,写成这篇绝妙文字。“卮言”,出自《庄子·寓言》:“卮言日出,和以天倪。”卮是古时盛酒的器皿。陆德明释文(引王叔之):“卮器满则倾,空则仰,随物而变,非执一守故者也。施之于言,而随人从变,已无常主者也。”词即借卮这一形象,来比喻那些没有固定信仰和主见,而俯仰随人、应声附和的人。接着以“然然可可,万事称好”补明前面的描写,一个笑容可掬,随着权势者的话语,点头哈腰,连称:“是、是,对、对,好、好”的可笑可憎的形象跃然纸上。“滑稽坐上,更对鸱夷笑。”“滑稽”和“鸱夷”是两种酒器。“滑稽”,为流酒器,能转注吐酒,终日不已。“鸱夷”,一种皮制的酒袋,容量大,可随意伸缩、卷折。它们成天在酒席上忙乎不停,倒完酒又灌满,灌满又倒完,圆转灵活。这使人自然地联想起那些善于应酬,花言巧语之徒。“滑稽坐上”,即“坐(同座)上滑稽”,“更对鸱夷笑”,一个“笑”字,将物写活了,把那些如“滑稽”一般圆通自如而得意洋洋的小人的丑态,勾画了出来。“寒与热,总随人,甘国老。”仍然是以物喻人。“甘国老”,即中药甘草,其味甘平,能够调和众药,医治寒、热引起的多种疾病,故有“国老”之名。词人正是以此讽刺那些不讲是非原则,专和稀泥,欺世盗名的乡愿。

    换头忽插入词人自己,与上阕描述的丑类形成鲜明的对比。“少年使酒”,乃是一种愤激之语,无非是说自己年少气盛,借酒骂驾,不会察言观色,总是直来直去,不懂逢迎拍马,所以不讨人喜欢。“此个和合道理,近日方晓。”这是词人在说反话,意思说,如今我才懂这个做人要随和合俗的道理,也想来学习这一套了,但毕竟又不是此中人,故而“未会十分巧”,始终学不到家。什么人才学得会呢?只有那些像学舌鸟一样专在附和权要上下功夫的人,才能精通此道呢。“看他们,得人怜,秦吉了!”“秦吉了”,一种能学人言语的鸟,又名鹩哥、八哥。此正是词人用以痛骂鹦鹉学舌小人的又一比喻。

   这首词最大的艺术特点,就是选取某些特征相似的事物,来尽情描绘,多方比喻,辛辣讽刺,鞭挞世俗,达到了畅快淋漓的境地。词人于讽刺中又表现自己的节操和态度,故它不仅仅止于讽刺,自己的形象也显露了出来,起到了对比作用。这首词由于比喻生动、贴切,不仅增加了词的含蓄性,给人更多的联想,而且也增强了词的形象性与幽默性,于幽默、嘲讽之中,透露出作者的愤激之情与鄙夷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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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1 02:23 | 显示全部楼层
辛弃疾——《汉宫春·会稽蓬莱阁观雨》

【年代】:宋
【作者】:辛弃疾——《汉宫春·会稽蓬莱阁观雨》
【内容】

秦望山头,看乱云急雨,倒立江湖。

不知云者为雨,雨者云乎。

长空万里,被西风、变灭须臾。

回首听、月明天籁,人间万窍号呼。

谁向若耶溪上,倩美人西去,麋鹿姑苏?

至今故国人望,一舸归欤。

岁月暮矣,问何不鼓瑟吹竽。

君不见、王亭谢馆,冷烟寒树啼乌。

【鉴赏】:

    这首词的题目,原作“会稽蓬莱阁怀古”。同调另有“亭上秋风”一首,题作“会稽秋风亭观雨”。唐圭璋先生谓,“秋风亭观雨”词中无雨中景象,而“蓬莱阁怀古”一首上片正写雨中景象,词题“观雨”与“怀古”前后颠倒,当系错简。说见《词学论丛·读词续记》今据以订正词题。

    宋宁宗嘉泰三年(1203),辛弃疾被重新起用,任命为知绍兴府兼浙东安抚使。据《宝庆会稽续志》,为六月十一日到任,同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即奉召赴临安,次年春改知镇江府,故知登蓬莱阁之举,必在嘉泰三年的下半年,另据词中“西风”、“冷烟寒树”等语,可断定是作于晚秋。

    清人沈祥龙《论词随笔》云:“词贵意藏于内,而迷离其言以出之。”为此,词家多刻意求其含蓄,而以词意太浅太露为大忌。这首词以自然喻人世,以历史比现实,托物言志,寄慨遥深。

 词的上片,看似纯系写景,实则借景抒情。它不是单纯地为写景而写景,而是景中有情,寓情于景,情景交融。词人所登的蓬莱阁在浙江绍兴(即会稽),秦望山,一名会稽山,在会稽东南四十里处。他为何望此山?因为这里曾是秦始皇南巡时望大海、祭大禹之处。登此阁望此山,不禁会想起统一六国的秦始皇和为民除害的大禹。这片词先以“看”领起,尽写秦望山头云雨苍茫的景象和乍雨还晴的自然变化。以“倒立江湖”喻暴风骤雨之貌,生动形象,大概是从苏轼《有美堂暴雨》诗“天外黑风吹海立”演化而来。“不知云者为雨,雨者云乎”,语出于《庄子·天运》:“云者为雨乎?雨者为云乎?”“为”字读去声。云层是为了降雨吗?降雨是为了云层吗?庄子设此一问,下文自作回答,说这是自然之理,云、雨两者,谁也不为了谁,各自这样运动着罢了,也没有别的意志力量施加影响要这样做。作者说“不知”,也的确是不知,不必多追究。“长空万里,被西风、变灭须臾。”天色急转,词笔也急转,这是说云。苏轼《念奴娇·中秋》词:“凭高眺远,见长空万里,云无留迹。”《维摩经》:“是身如浮云,须臾变灭。”云散了,雨当然也就收了。“回首听,月明天籁,人间万窍号呼。”这里又用《庄子》语。《齐物论》:“夫大块噫气,其名为风。是唯无作,作则万窍怒呺。”这就是“天籁”,自然界的音响。从暴风骤雨到云散雨收,月明风起,词人在大自然急剧的变化中似乎悟出一个哲理:事物都处在不断变化中,阴晦可以转为晴明,晴明又含着风起云涌的因素;失败可以转为胜利,胜利了又会起风波。上片对自然景象的描写,为下片追怀以弱胜强、转败为胜、又功成身退的范蠡作了有力的烘托、铺垫。语言运用上,众采博兴,为己所用,这是辛词的长技。

    下片怀古抒情,说古以道今,影射现实,借古人之酒杯浇自己胸中之块垒。作者首先以诘问的语气讲述了一段富有传奇色彩的历史故事:当年是谁到若耶溪上请西施西去吴国以此导致吴国灭亡呢?越地的人们至今还盼望着他能乘船归来呢!这当然是说范蠡,可是作者并不直说,而是引而不发,说“谁倩”。这样写更含蓄而且具有启发性。据史书记载,春秋末年越王勾践曾被吴国打败,蒙受奇耻大辱。谋臣范蠡苦身戮力,协助勾践进行了“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并将西施进献吴王,行美人计。吴王果贪于女色,荒废朝政。吴国谋臣伍子胥曾劝谏说:“臣今见麋鹿游姑苏之台。”后来越国终于灭了吴国,报了会稽之仇。

    越国胜利后,范蠡认为“勾践为人,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于是泛舟五湖而去。引人深思的是,词人面对秦望山、大禹陵和会稽古城怀念古人,占据他心灵的不是秦皇、大禹,也不是越王勾践,而竟是范蠡。这是因为范蠡忠一不二,精忠报国,具有文韬武略,曾提出许多报仇雪耻之策,同词人的思想感情息息相通。李心传《建炎以来朝野杂记乙集》卷十八记载:辛弃疾至临安见宋宁宗,“言金国必乱必亡,愿付之元老大臣,务为仓猝可以应变之计,(韩)侂胄大喜。”《庆元党禁》亦言“嘉泰四年春正月,辛弃疾入见,陈用兵之利,乞付之元老大臣”,另据程珌《丙子轮对札记》记辛弃疾这几年来屡次派遣谍报人员到金境侦察金兵虚实并欲在沿边界地区招募军士,可见作者这时正跃跃欲试,摩拳擦掌,力图恢复中原以雪靖康之耻,范蠡正是他仰慕和效法的榜样。表面看来,“故国人望”的是范蠡,其实,何尝不可以说也指他辛弃疾。在他晚年,经常怀念“壮岁旌旗拥万夫”的战斗生涯,北方抗金义军也时时盼望他的归来。谢枋得在《祭辛稼轩先生墓记》中记载:“公没,西北忠义始绝望。”这一部分用典,不是仅仅说出某事,而是铺衍为数句,叙述出主要的情节,以表达思想感情,这是其用典的一个显著特点。

    “岁云暮矣,问何不鼓瑟吹竽?”在词的收尾部分,作者首先以设问的语气提出问题:一年将尽了,为什么不鼓瑟吹竽欢乐一番呢?《诗经》的《小雅·鹿鸣》:“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又《唐风·山有枢》:“子有酒食,何不日鼓瑟?且以喜乐,且以永日。”

    作者引《诗》说出了岁晚当及时行乐的意思,接着又以反问的语气作了回答:“君不见、王亭谢馆,冷烟寒树啼乌。”旧时王、谢的亭馆已经荒芜,已无可行乐之处了。东晋时的王、谢与会稽的关系也很密切,“王亭”,指王羲之修禊所在的会稽山阴之兰亭;谢安曾隐居会稽东山,有别墅。这些旧迹,现在是只有“冷烟寒树啼乌”点缀其间了。

    从怀念范蠡到怀念王、谢,感情上是一个很大的转折。怀念范蠡抒发了报国雪耻的积极思想;怀念王、谢不仅流露出对现实的不满,而且明显地表现出消极悲观的情绪。作者面对自然的晴雨变化和历史的巨变,所激起的不仅是要效法古人、及时立功的慷慨壮怀,同时也有人世匆匆的暮年伤感。辛弃疾此时已经是六十四岁了。当作者想到那些曾经威震一方、显赫一时的风流人物无不成为历史陈迹的时候,内心充满了人生短暂、功名如浮云流水的悲叹。这末一韵就意境来说不是仅对王亭谢馆而发,而是关涉全篇,点明全词要旨。词人在这些历史人物事迹中寄托的不同感情,同他当时思想的矛盾是完全吻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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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1 02:24 | 显示全部楼层
辛弃疾——《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

【年代】:宋
【作者】:辛弃疾——《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
【内容】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

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

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

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鉴赏】:

    此词作于开禧元年(1205)。当时,韩侂胄正准备北伐。赋闲已久的辛弃疾于前一年被起用为浙东安抚使,这年春初,又受命知镇江府,出镇江防要地京口(今江苏镇江)。从表面看来,朝廷对他似乎很重视,然而实际上只不过是利用他那主战派元老的招牌作为号召而已。辛弃疾到任后,一方面积极布置军事进攻的准备工作;但另一方面,他又清楚地意识到政治斗争的险恶,自身处境的艰难,深感很难有所作为。

     在一片紧锣密鼓的北伐声中,当然能唤起他恢复中原的豪情壮志,但是对独揽朝政的韩侂胄轻敌冒进,又感到忧心忡忡。这种老成谋国,深思熟虑的情怀矛盾交织复杂的心理状态,在这首篇幅不大的作品里充分地表现出来,成为传诵千古的名篇,而被后人推为压卷之作(见杨慎《词品》)。这当然首先决定于作品深厚的思想内容,但同时也因为它代表辛词在语言艺术上特殊的成就,典故运用得非常恰到好处;通过一连串典故的暗示和启发作用,丰富了作品的形象,深化了作品的主题思想。 

    词以“京口北固亭怀古”为题。京口是三国时吴大帝孙权设置的重镇,并一度为都城,也是南朝宋武帝刘裕生长的地方。面对锦绣江山,缅怀历史上的英雄人物,正是像辛弃疾这样的英雄志士登临应有之情,题中应有之意,词正是从这里着笔的。

    孙权以区区江东之地,抗衡曹魏,开疆拓土,造成了三国鼎峙的局面。尽管斗转星移,沧桑屡变,歌台舞榭,遗迹沦湮,然而他的英雄业绩则是和千古江山相辉映的。刘裕是在贫寒、势单力薄的情况下逐渐壮大的。以京口为基地,削平了内乱,取代了东晋政权。他曾两度挥戈北伐,收复了黄河以南大片故土。

     这些振奋人心的历史事实,被形象地概括在“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三句话里。英雄人物留给后人的印象是深刻的,因而“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传说中他的故居遗迹,还能引起人们的瞻慕追怀。在这里,作者发的是思古之幽情,写的是现实的感慨。无论是孙权或刘裕,都是从百战中开创基业,建国东南的。这和南宋统治者苟且偷安于江左、忍气吞声的懦怯表现,是多么鲜明的对照!

    如果说,词的上片借古意以抒今情,还比较轩豁呈露,那么,在下片里,作者通过典故所揭示的历史意义和现实感慨,就更加意深而味隐了。

    这首词的下片共十二句,有三层意思。峰回路转,愈转愈深。被组织在词中的历史人物和事件,血脉动荡,和词人的思想感情融成一片,给作品造成了沉郁顿挫的风格,深宏博大的意境。

    “元嘉草草”三句,用古事影射现实,尖锐地提出一个历史教训。这是第一层。

      史称南朝宋文帝刘义隆“自践位以来,有恢复河南之志”(见《资治通鉴·宋纪》)。他曾三次北伐,都没有成功,特别是元嘉二十七年(450)最后一次,失败得更惨。用兵之前,他听取彭城太守王玄谟陈北伐之策,非常激动,说:“闻玄谟陈说,使人有封狼居胥意。”见《宋书·王玄谟传》。《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载,卫青、霍去病各统大军分道出塞与匈奴战,皆大胜,霍去病于是“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封、禅,谓积土为坛于山上,祭天曰封,祭地曰禅,报天地之功,为战胜也。“有封狼居胥意”谓有北伐必胜的信心。当时分据在北中国的元魏,并非无隙可乘;南北军事实力的对比,北方也并不占优势。倘能妥为筹画,虑而后动,虽未必能成就一番开天辟地的伟业,然而收复一部分河南旧地,则是完全可能的。

    无如宋文帝急于事功,头脑发热,听不进老臣宿将的意见,轻启兵端。结果不仅没有得到预期的胜利,反而招致元魏拓跋焘大举南侵,弄得两淮残破,胡马饮江,国势一蹶而不振了。这一历史事实,对当时现实所提供的历史鉴戒,是发人深省的。辛弃疾是在语重心长地告诫南宋朝廷:要慎重啊!你看,元嘉北伐,由于草草从事,“封狼居胥”的壮举,只落得“仓皇北顾”的哀愁。想到这里,稼轩不禁抚今追昔,感慨万端。随着作者思绪的剧烈波动,词意不断深化,而转入了第二层。

     稼轩是四十三年前,即绍兴三十二年(1162)率众南归的。正如他在《鹧鸪天》一词中所说的那样:“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江初,燕兵夜娖银胡革录,汉箭朝飞金朴姑。”那沸腾的战斗岁月,是他英雄事业的发轫之始。当时,宋军在采石矶击破南犯的金兵,完颜亮为部下所杀,人心振奋,北方义军纷起,动摇了女真贵族在中原的统治,形势是大有可为的。刚即位的宋孝宗也颇有恢复之志,起用主战派首领张浚,积极进行北伐。可是符离败退后,他就坚持不下去,于是主和派重新得势,再一次与金国通使议和。从此,南北分裂就进入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而辛弃疾的鸿鹄之志也就无从施展,“只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同上词)了。时机是难得而易失的。四十三年后,重新经营恢复中原的事业,民心士气,都和四十三年前有所不同,当然要困难得多。

    “烽火扬州”和“佛狸祠下”的今昔对照所展示的历史图景,正唱出了稼轩四顾苍茫,百感交集,不堪回首忆当年的感慨心声。“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两句用意是什么呢?佛狸祠在长江北岸今江苏六合县东南的瓜步山上。永嘉二十七年,元魏太武帝拓跋焘南侵时,曾在瓜步山上建行宫,后来成为一座庙宇。拓跋焘小字佛狸,当时流传有“虏马饮江水,佛狸明年死”的童谣,所以民间把它叫做佛狸祠。这所庙宇,南宋时犹存。词中提到佛狸祠,似乎和元魏南侵有关,所以引起了理解上的种种歧异。其实这里的“神鸦社鼓”,也就是东坡《浣溪沙》词里所描绘的“老幼扶携收麦社,乌鸢翔舞赛神村”的情景,是一幅迎神赛会的生活场景。在古代,迎神赛会,是普遍流行的民间风俗,和农村生产劳动是紧密联系着的。在终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中,农民祈晴祈雨,以及种种生活愿望的祈祷,都离不开神。利用社日的迎神赛会,歌舞作乐,一方面酬神娱神,一方面大家欢聚一番。在农民看来,只要是神,就会管生产和生活中的事,就会给他们以福佑。有庙宇的地方,就会有“神鸦社鼓”的祭祀活动。至于这一座庙宇供奉的是什么神,对农民说来,是无关宏旨的。佛狸祠下迎神赛会的人们也是一样,他们只把佛狸当作一位神祗来奉祀,而决不会审查这神的来历,更不会把一千多年前的元魏入侵者和当前金人的入侵联系起来。因而,“神鸦社鼓”所揭示的客观意义,只不过是农村生活的一种环境气氛而已,没有必要再多加研究。然而辛弃疾在词里摄取佛狸祠这一特写镜头,则是有其深刻寓意;它和上文的“烽火扬州”有着内在的联系,都是从“可堪回首”这句话里生发出来的。四十三年前,完颜亮发动南侵,曾以扬州作为渡江基地,而且也曾驻扎在佛狸祠所在的瓜步山上,严督金兵抢渡长江。以古喻今,佛狸很自然地就成了完颜亮的影子。稼轩曾不止一次地以佛狸影射完颜亮。

    例如在《水调歌头》词中说:“落日塞尘起,胡骑猎清秋。汉家组练十万,列舰耸层楼。谁道投鞭飞渡,忆昔鸣髇血污,风雨佛狸愁。”词中的佛狸,就是指完颜亮,正好作为此词的解释。佛狸祠在这里是象征南侵者所留下的痕迹。四十三年过去了,当年扬州一带烽火漫天,瓜步山也留下了南侵者的足迹,这一切记忆犹新,而今佛狸祠下却是神鸦社鼓,一片安宁祥和景象,全无战斗气氛。辛弃疾感到不堪回首的是,隆兴和议以来,朝廷苟且偷安,放弃了多少北伐抗金的好时机,使得自己南归四十多年,而恢复中原的壮志无从实现。在这里,深沉的时代悲哀和个人身世的感慨交织在一起。

    那么,辛弃疾是不是就认为良机已经错过,事情已无法挽救了呢?当然不是这样。对于这次北伐,他是赞成的,但认为必须做好准备工作;而准备是否充分,关键在于举措是否得宜,在于任用什么样的人主持其事。他曾向朝廷建议,应当把用兵大计委托给元老重臣,暗示以此自任,准备以垂暮之年,挑起这副重担;然而事情并不是所想象的那样,于是他就发出“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慨叹,词意转入了最后一层。

    只要读过《史记·廉颇列传》的人,都会很自然地把“一饭斗米,肉十斤,披甲上马”的老将廉颇,和“精神此老健如虎,红颊白须双眼青”(刘过《呈稼轩》诗中语)的辛弃疾联系起来,感到他借古人为自己写照,形象是多么饱满、鲜明,比拟是多么贴切、逼真!不仅如此,稼轩选用这一典故还有更深刻的用意,这就是他把个人的政治遭遇放在当时宋金民族矛盾、以及南宋统治集团的内部矛盾的焦点上来抒写自己的感慨,赋予词中的形象以更丰富的内涵,从而深化了词的主题。这可以从下列两方面来体会。

    首先,廉颇在赵国,不仅是一位“以勇气闻于诸侯”的猛将,而且在秦赵长期相持的斗争中,他是一位能攻能守,猛勇而不孟浪,持重而非畏缩,为秦国所惧服的老臣宿将。赵王之所以“思复得廉颇”,也是因为“数困于秦兵”,谋求抗击强秦的情况下,才这样做的。因而廉颇的用舍行藏,关系到赵秦抗争的局势、赵国国运的兴衰,而不仅仅是廉颇个人的升沉得失问题。其次,廉颇此次之所以终于没有被赵王起用,则是由于他的仇人郭开搞阴谋诡计,蒙蔽了赵王。
   
    廉颇个人的遭遇,正反映了当时赵国统治集团内部的矛盾和斗争。从这一故事所揭示的历史意义,结合作者四十三年来的身世遭遇,特别是从不久后他又被韩侂胄一脚踢开,落职南归时所发出的“郑贾正应求死鼠,叶公岂是好真龙”(《瑞鹧鸪。乙丑奉祠舟次馀杭作》)的慨叹,再回过头来体会他作此词时的处境和心情,就会更深刻地理解他的忧愤之深广,也会惊叹于他用典的出神入化了。

    岳珂在《桯史·稼轩论词》条说:他提出《永遇乐》一词“觉用事多”之后,稼轩大喜,“酌酒而谓坐中曰:”夫君实中余痼。‘乃味改其语,日数十易,累月犹未竟。“人们往往从这一段记载引出这样一条结论:辛弃疾词用典多,是个缺点,但他能虚心听取别人意见,创作态度可谓严肃认真。而这条材料所透露的另一条重要消息却被人们所忽视:以稼轩这样一位语言艺术大师,为什么会”味改其语,日数十易,累月犹未竟“,想改而终于改动不了呢?这不恰恰说明,在这首词中,用典虽多,然而这些典故却用得天衣无缝,恰到好处,它们所起的作用,在语言艺术上的能量,不是直接叙述和描写所能代替的。就这首词而论,用典多并不是辛弃疾的缺点,而正体现了他在语言艺术上的特殊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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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1 02:25 | 显示全部楼层
辛弃疾——《满江红(三)》

【年代】:宋
【作者】:辛弃疾——《满江红(三)》
【内容】

游清风峡,和赵晋臣敷文韵


两峡崭岩,问谁占、清风旧筑?

更满眼、云来鸟去,涧红山绿。

世上无人供笑傲,门前有客休迎肃。

怕凄凉、无物伴君时,多栽竹。

风采妙,凝冰玉。

诗句好,馀膏馥。

叹只今人物,一夔应足。

人似秋鸿无定住,事如飞弹须圆熟。

笑君侯,陪酒又陪歌,《阳春曲》。

【鉴赏】:

    据《铅山县志。选举志》记载:赵晋臣,名不迂,绍兴二十四年(1154)进士,官中奉大夫,直敷文阁学士。清风峡在铅山(今属江西),峡东清风洞,是欧阳修录取的状元刘煇早年读书的地方。辛弃疾的这首《满江红》,以“游清风峡,和赵晋臣敷文韵”为题,主要写赵晋臣,说清风峡的词句,也是从属于人物描写的。这首词用“古今人物,一夔应足”来称颂赵晋臣,难免失之过份,但从全篇的艺术构想来看,这又很有他的道理。赵晋臣既然是个如此出众的人物,为什么得不到朝廷的重用,却被小人算计,赋闲在穷乡僻壤呢?其实,了解辛弃疾的人不难发现,他于绍熙五年(1194)从福建安抚使岗位上下来,退居铅山农村,长达10年之久。赵晋臣此时是从江西漕使岗位上被免职,也来到铅山居住。这时,他们两人都在铅山,遭遇极为相似,所以,作者大有同病相怜之感。了解到这些写作背景之后,我们再仔细欣赏这首词,便不难感悟出作者的忧愤是何等痛切、真实。

    起句写清风峡形势,接着便将笔锋转向赵晋臣。“清风旧筑”,指刘煇曾经读书其中的清风洞;如今归谁占领呢?不用说是和他同游的赵晋臣占领的。住在清风洞,既可眺望“两峡崭岩”,又可欣赏“云来鸟去,涧红山绿”。但这里人迹罕至,岂不孤寂?以下数句,即回答这个问题。“世上无人供笑傲”,还不如住在这里领略自然风光,这是第一层。即使“门前有客”来访,也大抵是些俗物,还是“休迎肃”为好,这是第二层。如果因无人作伴而感到凄凉,也不必“怕”,多栽些竹子就是了。这是第三层。层层逼进,把赵晋臣超尘拔俗、不肯同流合污的高洁品格,表现得淋漓尽致。

    下片的“风采妙,凝冰玉。”歌颂赵晋臣冰清玉洁,乃是对上片的概括。“诗句好,馀膏馥。”则由颂扬人格进而赞美文采。《新唐书。杜甫传赞》云:“他人不足,甫乃厌馀,残膏剩馥,沾丐后人。”赵晋臣的诗“馀膏馥”,那也是可以“沾丐后人”的。进而用《韩非子。外储说》“如夔者一而足矣”的典故,把赵晋臣推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不须再说什么了。

    于是换笔换意,由感慨人、事归到留连诗、酒。人,像秋天的鸿雁,今天落到这里,明天飞向那里,住无定所。我和你都是一样。事,像飞出的弹丸,应该圆熟些,处事何必那么固执。这次同游,你既陪酒、又陪歌,真是千载难逢的见面啊!以“阳春曲”收尾,紧承“陪歌”,指赵晋臣的原唱,自然也带出自己的和章。宋玉《对楚王问》云:“客有歌于郢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其为《阳春白雪》,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十人。……是其曲弥高,其和弥寡。”岑参《和贾至早朝大明宫诗》结尾云:“独有凤凰池上客,阳春一曲和皆难。”辛弃疾的这首《满江红》,是和赵晋臣的原唱的,赞原唱为《阳春曲》,则对自己的和词已含自谦之意,可谓一箭双雕。恰如其分地运用典故,收到极佳的艺术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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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1 02:25 | 显示全部楼层
辛弃疾——《满江红(二)》

【年代】:宋
【作者】:辛弃疾——《满江红(二)》
【内容】

点火樱桃,照一架、荼如雪。

春正好,见龙孙穿破,紫苔苍壁。

乳燕引雏飞力弱,流莺唤友娇声怯。

问春归、不肯带愁归,肠千结。

层楼望,春山叠;家何在?烟波隔。

把古今遗恨,向他谁说?

蝴蝶不传千里梦,子规叫断三更月。

听声声、枕上劝人归,归难得。

【鉴赏】:

    这首词的写作年代已无法考证,也没有其他材料可供参阅,但从这首词的意境推测,可能是他中年政治失意后的思归之作。全词的中心是写词人因春归而想家的悲凉情绪,它以春景为媒介,充分体现了自家身世和国家命运都很悲惨的感叹,是一首饱含政治色彩的上乘之作。它之所以流传下来,为人所喜欢,不仅在于它饱含深情厚意,更在于作者在写词时不是枯燥地、直通通地诉说,而在生动鲜活的意境描写中创造了幽远深邃的抒情境界。

     上片即景伤春。词人的艺术触觉是十分敏锐的:他既欣赏江南之春的美好,又痛惜江南之春的不久长。

     在他的笔下,暮春的景致是何等地使人眼花瞭乱!“点火樱桃,照一架、荼如雪”二句,犹如彩色影片的特写镜头,园林之中灿烂的春色被推到读者的眼前。一株株樱桃,硕果累累,红得像着了火;一架荼正盛开着白雪般的花朵,与火焰般的樱桃交相辉映,整个园林红妆素裹,分外娇艳。“春正好”是一句简洁深情的赞语。春天好,好就好在生机勃勃。春笋穿破了长满青苔的土阶,蓬勃地向上生长;春燕牵引着初产的幼雏,在缓缓地飞翔;流莺呼朋引伴,娇音恰恰,就像奏响了一首首春之抒情曲。……可是好景不长,恰如前人的名句“开到荼花事了”所标示的,高潮一过,春姑娘就要回去了,想挽留也挽留不住。也许正是因为预感到春之短暂,乳燕才飞得没有兴致,其翱翔之力“弱”了下来;那些自在的流莺,也因此而歌声不畅,它们的啼音竟然使人有“怯”的感觉。燕之“弱”,莺之“怯”,其实都是词人感伤春天心理的外化。读者切莫责怪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怎么会沾染上小儿女的伤春感怀,辛弃疾这里别有满腹心事。对于一个政治理想落空、在现实生活中屡受挫折的人来说,春归岂不是象征着希望破灭!自然景观的变化和季节的无情推移,牵动了词人满怀的愁恨,于是他向春天发出了怨愤之语:“问春归、不肯带愁归,肠千结。”这三句与作者的名篇《祝英台近。晚春》的结拍“是他春带愁来,春归何处,却不解、带将愁去”,用语和含义都很相似,只是这里语调更为急促,意思更为直截了当一些。作者似在对空呼喊道:千愁万恨,都是你春天给引出来的;如今你自个儿走得利索,却把愁留给人不管了,你可知我已经愁肠千结,无法解开!这一串怨春之语,无理之极,然而有情之极,“肠千结”三字,尤能夸张地表达出词人抑郁不堪的烦乱心绪。

    词的下片,具体而细致地抒写这被春天触动的愁和恨。换头的四个三字句:“层楼望,春山叠;家何在?烟波隔。”承“肠千结”一句而来,点明词人内心所郁积的,并不是春花秋月的哀愁,而是怀念家山的深沉悲痛。词人登高楼而远望家乡,无奈千重万叠的春山遮断了双眼,茫茫无边的烟波阻隔了归路。这春山、这烟波,象征祖国的分裂,象征政局的险恶,象征词人执着追求的抗金恢复大业所遇到的无数艰难险阻!接下来“把古今遗恨,向他谁说”二句,愁怀浩渺,语意悲怆,英雄的孤独感拂拂生于纸面。所谓“古今遗恨”,按字面之义自然是指从古至今的恨事,但怀古是为了伤今,因而这里的“古今”,偏重于指“今”。今之恨,莫过于中原沦陷、祖国分裂之恨。

     由此可见,这两句是向人们说明:词人之“恨”的内容,决非一般文人士大夫风花雪月的小恨,而是深沉悲痛的家国大恨;而词人为雪此大恨而奋斗,响应都寥寥无几,此恨几乎无处可以倾诉,这又是自己满腔愁恨之更深一层者!紧接“蝴蝶”二句,化用唐人崔涂的“蝴蝶梦中家万里,子规枝上月三更”一联而变其意。《庄子》上说,庄周梦见自己化为蝴蝶。后来文人就将做梦称为“蝴蝶梦”。千里梦,指自己的想家梦。子规的叫声像是在说“不如归去”。这两句,是就情造境的哀婉之笔,以深夜不寐的痛苦情景,来将上文所抒写的内容进一步向广阔的时空延伸。一个“不传”,一个“叫断”,是点铁成金之语,使得这两句比崔涂原诗更为凄切地表达出思家念远之悲。还须指出的是,从作者的生平、思想及上文的“古今遗恨”等来综合判断,这里的所谓思家,不是思念其江南地区的寓所,而是思念远在北方金人统治之下的山东济南老家。全阕的结拍云:“听声声、枕上劝人归,归难得。”“声声”,承“子规叫断”而来,可谓善于呼应,构锁严密。“劝人归,归难得”二语,修辞学上称为“顶真格”,其作用在于文气贯通地倾泻自己的苦痛之怀。这里以情语结束,但由于与前面的形象描写相联系,并且语意真挚感人,所以这个结尾仍然富有韵味,令人对这位爱国志士有家难归的痛楚油然而生共鸣之感。

    辛弃疾的政治抒情词,就表达方式而言,可分为直抒与曲达两种。所谓直抒,是指张口畅谈,议论之声滔滔不绝,悲壮之情,慷慨豪迈之志,全盘托出,没有半点含蓄,从不凭借外物,不依靠比兴等手法。

    所谓曲达,是指心里有急切想说的话,但考虑到自己处境险恶,不敢将心中所想原原本本地畅快淋漓地说出来,而是凭借花鸟山水来抒发自己的忧愤。本词就是属于后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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