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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情结凝成坚固,一辈子也化不开;有一种心结挽成疙瘩,一生都解不开——这就是故土情,这就是故乡结。时间会加固他的凝结,距离会加深他的程度。
有道是故土难离,因为那是你的根;乡音难改,那是缠绕在枝杆上的藤。如果长期生活在故土,浸淫在习以为常中,一切都会变得麻木。一旦你远离他,同样的一切会随着时间和距离产生强烈的异样感觉,这种感觉就是深切的故乡情。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尽管家乡的语言土的掉渣,但我喜欢它,钟爱它。不仅是因为我觉得它能让我得到最准确的表达,让我说的顺溜,说得畅快,而且我认为家乡话包容量大,涵盖量广,特含蓄,特亲切。
在最初离开家乡的两三年甚至三五年里,我变得不会说话了,说家乡话不光无法使别人听懂,还会引来嗤笑遭致轻蔑,与人交流感到非常吃力。醋溜普通话虽然也能说,总觉得别扭不自在,与身份不搭配。努力了多年的结果是丢了原汁原味,掺了南腔北调,说的不是话了,我都不是我了。然而再多艰辛,路还得走,不是哑巴,话还得说。尽管刻意掩饰,虽然我不是我了,你一张口,人家就知道你终归是陕北人。
哦,乡音难改,这大概就是骨子里深刻的烙印吧。
出来三十多年,尚未越出陕西雷池半步,竟然因语言障碍妨碍交流,可见做人的失败和活人的窝囊。与里拉杂(读ca)的缘故,于是就牙关咬紧能少说尽量少说,能不说的烂到肚子里也不说。
不能说,不好说,不敢说,说不好,说不了,说不得,于是就少说、不说,改说为写。写又写不了,写了写不好,写好发不了,发了没人瞧。写累了,写烦了,搁浅了,撂笔了,歇手了,再过一段还想写,写不了别人写自己,没有人瞧写给自己瞧。
写着写着不由自主的就又滑到了乡音土语上去了,仔细琢磨,真正要用家乡土语写好一件作品却是一件很费力的事。于是就感叹老一辈作家杜鹏程、贺敬之、李季能把陕北语言提炼的如此出神入化,我折服当代作家路遥的惊世之作简直就是清涧话的翻版;我惊讶只在延川县短暂生活了三年的知青作家史铁生能驾轻就熟的把陕北语言应用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还有陕北老一辈作家柳青的《创业史》、当代作家陈忠实的《白鹿原》,那就是关中的语言大辞典。而贾平凹所有的小说、散文无不渗透散发着陕南商州浓郁的乡音乡情。
反观时下,一些粗通文墨但能识得几个字的网络写客,近年来在网络论坛尤其是陕北人办的网络论坛中,泛滥着一种极其张扬而且非常恶劣的风气,就是滥用陕北话。那些热心的一知半解者,辑录一些地方方言,津津乐道自以为是的完全按照原始发音胡乱标识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字词替代方言,这些无聊无趣无知的恶作剧看着令人作呕,想起十分愤慨!如此行径说好听点是糟蹋陕北文化,糟践陕北语言,说结实点是在辱没老祖宗、羞先人哩。
我个人认为,陕北方言如同陕北民歌一样,是一种别具特色的文化遗产,有学者说陕北话是古代汉语的活化石,是有据可查的。其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生动优美,细腻的表达,委婉的形容,含蓄的表述都是极其考究的,在现代汉语中大可独占一席。
我是听着家乡话说着家乡话长大的,上初中前我们的老师也是清一色的家乡人,说的是纯真地道的家乡话。长期在这样一种语境中生活,会让你无动于衷的产生一种漠视,漠视他的独特和美感。
井底之蛙,不知天地之大。当你来到小县城,噢,才知道城里人说话有一点洋气,个别人会咬京腔,而同一县不同乡,以分布区域则语音略有不同。在榆林地区上学时,才知道南六县北六县十二个县口音各不相同。对比中清涧话就显得更土气些,就为这区区小事清涧人自己也看不起自己,表现的很自卑,同学中都拿清涧人开涮,最有代表最具特色的是那句口头禅“叽佬佬”,最经典的段子是“洗(死)不洗(死),不洗(死)就杀(洒)哩",还有更搞笑的下挂面“吃几(zi)把下几(zi)把”,广为流传,久经不衰。把个清涧人糟蹋的头都抬不起来,羞臊的灰头土脸的。
在我的感觉里,首先是地域的区别产生语音的差异,就榆林而言,南六县与北流县形成明显的两种语言风格;其次是交通的便利会使得语音更发达,一直以来交通发达的绥德、米脂语言相对规范些,可称得上陕北的普通话,因此陕北多数地方戏剧道白通用绥德米脂话,就连蒙古的二人台戏剧道白也是通用绥德米脂话的。而人口集中的榆林城,则因历代战乱、多民族杂居、明清京城做官等诸多因素,尤其是后者,当地人的京腔味特浓,榆林也有“小北京”称谓,这个称谓也体现在居住环境和建筑风格上,老榆林城里的四合院就是鲜明的佐证。
再其次,鄙人片面的认为“水系文化”也即语音文化。黄河水系土而怪,陕北境内黄河沿线的佳县、吴堡、清涧和延川口语共同的特点是土气,不同的区别就是怪——怪腔、怪音、怪调;无定河水系土且杂。无定河流域的横山、米脂、绥德、清涧(至清涧河口入黄河并流)口音除了共同的土气,不同的是杂——杂腔、杂音、杂调。
而山后(远离两大河流)的秀延水系语音特点是土而缠绵。秀延河水沿线的子长、清涧、延川的生活乡俗、风土人情、饮食文化等几乎一脉相承,而语音更是特别接近,是众口一腔的“丝丝腔”。因为清涧人说“丝丝腔”最纯正最地道,这“丝丝腔”就成了清涧人的标识、符号和代名词。
“丝丝腔”是陕北腹地远古形成的一种独特的语言文化现象,至今无人破解。还有待于考古学家、语言学家和历史学家研究论证。就我们普通本地人的感觉里,“丝丝腔”有其如下几个特点:
其一,清涧人日常口语中牵扯到J、Q、X,Z、C、S,ZHI、CHI、SHI读音的字,一贯混合交叉使用,很难找出一些系统的规律性。也就是说清涧话中的“J、Q、X,Z、C、S,ZHI、CHI、SHI”一概不分。
其二,清涧人说话普遍鼻音重,因此习惯中前后鼻音不分(尤其是eng与en,ing与in,ong与un之间的混淆),几乎是把前后鼻音全部发成重重的后鼻音。
其三,清涧口语中几乎不用拼音中介母后的韵母,最明显的是三读连拼后的韵母。如:jian、jie都通用ji;nuan、huan都省略韵母an。这点也不完全如此,故此也很难寻找其规律。
其四,清涧人使用频率最高的日常口语是舌根音、唇齿音或舌齿音,而这些唇齿音或舌齿音在汉语拼音中绝对找不到的。比如说“我”字发音是舌根贴着上颚快速脱离开落到e即是;说“你”字的发音则是舌尖顶着齿缝挤出的气声,外地人想学都困难。通常别人讥笑清涧人习惯说的“叽佬佬”实际是“你佬佬”,就因为学不了那个“你”字。
我遇到很多身边老小口吃者,开口前总是“我我我...”“你你你...”或“希希希希”、“丝丝丝丝”的半天才能勉强说出一句囫囵话,我想这大概有可能就是“丝丝腔”的由来呢。
行文到此,几乎把我钟爱的清涧话贬话得一无是处一文不值了,其实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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